老爹字句铿锵,承认得如此爽快,仿佛在他看来,那可是由他自己独立完成了一项光耀门楣的壮举。
而对此,我却不以为然。名誉的事情早在我流浪地球村,在外品尝人间五味七苦之际已然看淡。但父亲却一脸兴奋,仿佛那是他毕生的功业,可以吹嘘一辈子的。
于是,有时候我就很迷惑,不知道老爹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到底是成熟还是假装成熟。往往一兴奋就很容易忘乎所以,表情精彩纷呈,分明满脸的孩子气嘛,都不克制和收敛些的。怪不得哲人们通常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年人其实都在假装自己是成年人……
“嗯,挺好的。但这和村长颁你。
问也是有学问的,不然就显得盲目并愚蠢。比如我问这句,不宜太早说出口,否则就会很容易让对方觉得你根本没把他得来不易的小小荣耀放在心上,显得自己感情封闭又无趣,枯燥得像一把干草。
一句“嗯,挺好的”,虽然有三分敷衍嫌疑,却更多的谁又能说不是一种称赞语?尤其是“颁”二字,无异是在变相承认别人的诸多贡献与丰功伟绩;当然,也可理解为是在很隐晦地拍马屁。
“有,当然有!不仅有关系,还大着呢!你听我跟你说哈,那天……”
远处的天边已然浮现出几分绯红,老爹二郎腿翘得很专业,开始面向天际一朵红云,侃侃而谈——
而我注意在他脚尖抖动的同时,整个身子也跟着微动,继而我看就到他眼睛里的那朵红云本来还是平淡无奇的一缕霞光,可经过每秒上百帧率的颤动以后,顿时就霞光满天。直让人不禁有种红光满面春机焕的错觉,可谓:阳光普照大地,希望洒满人间。
至于老爹所说,于激动之际虽不乏有夸大与不详之词,但我还是比较有耐心,愣是很认真地听到腿脚麻而不自知。
其实老爹说了那么久,在炫耀他的土到霉的十级地道家乡话的同时,我也从中得知了许多还算津津有趣的村中往事:
我离家出走第二年,五里庙就被置若一处无人光顾的蛮荒之地,而整日鲜有宾客光顾了。
至于原因,有人说在那里出现了疑似巨蟒,嗜血夺魂之类的野物,我不信;有人说在那里风水不对,磁场非佳,方圆五里杂草丛生,属凶。
这个我不好说,对于“风水”与“磁场”我平日里研究较少,但“杂草丛生”是真的。
但我想,那有什么不好,只有杂草丛生的地方才能更贴近于自然,草动风生之际才会有机会聆听到上帝的声音。
总之,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大家以讹传讹,将五里庙抹黑得一塌糊涂,以口头的各自天马行空的想象,硬生生地把五里庙叙述成乱葬岗,我想真是够可以的。
——这大概也是后来人家公交车集团直接摒弃“五里庙”的一个重要原因吧。毕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舆论的力量真的有时候不仅能轻松做到铺天盖地,更可以好整以暇而完成改天换地!
但在此之前,村长见来往于五里庙的活物越来越少,不禁暗暗愁,想:自己一腔热血搞起来的旅游景点难道要凉凉了?
夕阳的余辉洒下三分凉意,村长捋着自己灰白而短的胡须,孤自立于五里庙一片杂草乱石之地,良久。
终于有那么一刻,村长瞧见了眼前有只小野兔于草丛间左右跳动着,似乎在寻找同伴,又似乎在寻觅食物,煞是可爱。村长便蹲下,大手一张就把它抓在手心,对它道:“小兔崽子!”
这个小兔崽子也不怕人,被抓住了也不挣扎逃脱,只是左右嗅了嗅村长的手指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的样子。村长见此不由得讶然,默默念叨着:“啧啧,这小兔……”
继而,眉宇舒缓,眼光一亮,心中已经有了许多主意——
“也罢,就去那小兔崽子家里走一遭,看有啥好的解决法子没。”
于是,第二天大早上,村长就带着自己心腹——哦,不对,是自己秘书小王,俩人便装出行去了村里一户极其普通人家。这户人家门庭破落,主人也是王姓,正宗本地农家人,世代以种苞米维生……没错,说简单点,就是王兮之府邸。
王兮之者,山里人也。其子,全村皆知,正是——王知!
“啊哈!兮之老弟,近来还好吗?”村长大嘴一开,张口就来。
兮之尚在院中仰头看树上的枣,冷不防听到近距离有活物口吐人言吓了一跳,再看来者居然是村长,哪敢怠慢,只得堆起一脸眯笑还慌忙请里屋坐。
于是,村长也不客气,走前面,而后面像小卒一样的兮之不经意回头看了眼自家漏风的大门,不禁感慨真是块破木头,人来都不吱呀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