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闻言一窒,深深看我。可是,看我也顶多觉得我帅,但帅又有什么用?而且单单还是我帅,想想就气人。顷刻间,小白脸色变换了几回,由煞白到嫣红,最后处于稳定的平衡状态:白里透红。空气犹如一潭死水,人生恍若一场美梦。
——此际,何去何从?
——真是想想都闹心!
“你这么帅,一定在骗我对不对?”小白艰难出声,音色略显低沉而无力。
“对于帅,我是认真的,但就‘骗人’这一方面来讲,我还很业余。虽然你夸了我,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更要实话实说才对。”我义正言辞,不苟一丝言笑,急缓适中地说道。
小白闻言低下头,双目略显疲惫与无神。
但我没有要罢口的意思,冷漠无情继续说:“这是对你负责,也是我人生准则。其实,你究竟什么情况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先前,一定有只妖仙潜入过你内心深处,显了灵,还告诉你眼前跳舞的此女是狐妖,对吧?”
“他说他是……”小白眼睛一亮,硬说了半句话。
我现这货在每次强辩的时候,总是能唤醒身体多处机能,从而显得神采奕奕。
“是老天对吗?兄弟,别傻了,”我瞅准时机,拍了拍小白肩膀,给他以无尽鼓励,让其觉得我不仅是小哥哥,还是他此时唯一的精神支柱,“他要是老天,那我就是玉皇大帝。其实啊,在这个世上,真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好人。”
“你是说……你是说他骗我?”小白在说这话时直皱眉,整个人气息萎靡三分,可见他已着实痛心疾了。
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长久以来,小白都是以老天为最高膜拜、神往对象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便是明证。而此刻忽然得知自己所敬畏的信仰不过是个伪君子,先前无限清高的模样瞬间坍塌成沙,换作谁恐怕内心都不会好受吧?
看他现在如此不好受,我不禁会心一笑。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这当然也是我想看到的结果。甚至在原设想中,小白在得知自己被老天耍弄后,早已泪潸潸兮湿两行,泣不成声了。眼下瞧小白的表现,观他即时的精神状态,确已经很难得了。
并不是说我心理变态,喜欢折磨人。而是,最终我想要做的,自己不说又有几个人懂?正因如此,我才于滚滚红尘之中常常被世人所误解,以至于各种流言蜚语不断滋生,往往导致我心情不是很美好。
先前我总觉得,我自己要做的事,干就完了,实在没必要还跟旁人噜苏。但近年来我却屡次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因为社会复杂人心叵测,舆论有时候真的可以大到轻松压死一头牛的地步。
而我作为当事人,为了满足大批吃瓜群众的各种八卦心理,是很有必要于百忙之中抽出一些散冗时光去面对媒体,就各种记者所提出来的奇葩、新鲜问题展开一场短暂布会。
这样的话,自己有事做,媒体有料爆,群众有瓜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而就显得咱们祖国家园很和谐,以及诸位心情很美好了。
所以,尽管我相信“懂你的人不言而喻,不懂你的人百口莫辩”,在此好歹我也要给出一个解释,以慰人心——
是因为我要破而后立。小白一直以老天为心中神,已经到了近乎盲目相信,仅凭对方偶尔显灵以后的寥寥数语就让他差点儿为之疯狂的地步。我想,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任何时候都应该三思而行,切不可失去自身意识主宰,而沦为别人精神上的傀儡。我要做的就是破除他心中神,帮他重塑本尊魂!
“那……她是狐妖吗?”片刻沉默以后,小白看向台上阿楚,终于从刚才沉痛的雾霾里走出,轻轻问我。
小白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见此我不禁老怀大慰,想:真是不负我一番苦心啊!
但我没有立即回答他所问,而是略为沉吟,对他说:“你可知,台上跳舞的那个女子,本名叫什么?”
“不是叫什么香甜吗?”
“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既然那么相信老天,老天让你干掉她,你就要拔剑。甚至为了保持清醒,连酒也不喝,而是狂饮山泉水。然而到头来,连此女本名老天都不告诉你,你也不问为什么她就该杀。即便是妖,她又做错了什么?她的过去、经历,你了解吗?试问,小白你是否真的足够清醒?”
小白沉默,处于反思状态,没有看我。
“我不是怪你,而是希望,你可以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便索性站了起来,拍拍小白肩膀,“你要相信,人定胜天,只要心足够大足够强足够野。我相信你,未来可期!”
言尽,我向阿楚走去。因为我时刻留意她那边动向,知道一段舞已经接近尾声。这边的事我也刚好处理完,为不打扰小白好好反思他自己,我选择主动而义无反顾地去应劫。
看我走近了舞台,阿楚不禁一脸欣喜,向我伸手。我也没啥好拘谨的,接过她芊芊小手就登了上去。在这过程中,当然主要还是靠我力,不然只凭她单薄的身子,又是在跳了舞之后,哪还能将我捞起来?
“你来看我了呀?嘻嘻。”在烛光的映衬下,阿楚眼波浅浅流动,如那月下之水,看上去更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魔力。
但我不为所动,作势双手去擦了擦她额头上溢出的细汗,她就很乖巧地站那里让我擦。然后,两人之间似有声音响起,却是听起来颇为关怀的话。我说:“累吗,阿楚?”
“累呀,人家当然……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楚?”阿楚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略为警惕地看我。
见此,我呵呵一笑,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我说:“怕什么,不是应该我怕你才对么?”
阿楚眼光一转,依旧与我保持着距离,却又妩媚生姿起来,笑意盈盈地对我说:“小哥哥,其实香甜是人家艺名啦,出来混我都是对别人讲艺名的。我本名叫阿楚,可是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因为一些原因人家才改名的,都是些伤心的过往,不想提了。”
我点头,说哦哦。
“那小哥哥,你除了知道人家叫阿楚,还知道些什么呀?”阿楚见一副我很懂她的样子,不禁又大胆地靠近我,在我耳边私语。
我上下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半露的高耸的胸口上方稍作停留,而后直视她一双媚眼,很认真地说:“知道吗,刚才我可是实实在在为你挡下了一劫,那——作为回报,我希望……”
“小哥哥,你是在说人间的那些老规矩吗?”阿楚声若蚊蝇,直勾勾睁着大眼睛看我。
“什么老规矩?”我心一咯噔,大感不惑。
“就是,就是让人家以身相许啦!”阿楚立刻双眼迷离,下巴低垂,神态忸怩,同时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