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怔然看着阿姒。
阿姒亦怔怔然看着来人。
是那位曾惊鸿一瞥的“妖妃”,她眉梢的睥睨之色还未完全被惊讶盖住。
来人有些陌生,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子,阿姒想起宜城的贡品,想起那位凤眸锐利的年轻帝王,最后想起姑母步摇上的明珠,和满园的桃花。
眼圈慢慢红。
阿姒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垂眼立在原地,竟不敢上前。
那道红色裙摆像被飓风吹动般,飞快来到了脚下。
继而阿姒眼前一暗。
有人紧紧拥住她,身形虽纤弱,但力气大得好似她会飞掉。
陈妃压抑地低泣。
阿姒却猝然痛哭出声。
她紧紧抱住女子,像总算寻到家的幼童般嚎啕大哭。
“阿姐……”!尽没。
后来朝廷查知小太孙已随少傅一道遇害,众世族这才扶持新帝李霈登基。这场由众多母族强盛的皇子掀起的大乱,最终以大周丧失半壁江山,且宫女所出无权无势的九皇子登上帝位而告终。
何其讽刺!
……
阿姒不忍再回忆。
她告诉自己,就像殷氏弄来假太孙当替身般,那埋在黄土下的,也只是爹爹弄来的替身。真正的爹爹,就藏在某处山林间,像幼时带着她和阿姐隐居游玩那般,带着小太孙远离世俗。
睁开眼,下巴不知何时悬了滴泪珠,最终似断线珍珠般坠下,砸在檀木矮几,碎珠般四溅开。
透过层层白幔,阿姒隐约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正处于意识凌乱之际,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浑浑噩噩地朝着那个高大身影轻唤:“爹爹,是你么……”
来人稍顿,沉稳的步子迈近,拨开层层纱幔,露出一双疏离的眼眸。
阿姒彻底被拉回现实。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从混乱无序的记忆中,寻出个名号。
“你是……王爷?”
建康王依旧是冷眼看世间的模样,看待阿姒如同看周遭白幔。
“你可想起一切?”
阿姒不知他为何要关心她的私事,更不知他可会威胁自己。
她不答只问:“是您救了晚辈?”
建康王淡淡颔。对她的顾左右而言它,他像个长辈般持纵容态度。
阿姒见此,又问:“晚辈可否冒昧相问,晚辈自幼养在深闺,与王爷素不相识,为何您数日前初次见到晚辈,便知晚辈姓陈?又为何会救下晚辈?”
建康王神色无波,像樽木雕玉像般,缺了点凡人气息:“我不曾见过你,但我与你姑母孝仁太后曾是——”
他顿了顿,似在思考他们的关系,最终得出个结论:“旧识。”
阿姒一时未反应过来孝仁太后是谁。稍许,她才想起,这是新帝为她姑母陈皇后追封的谥号。
可阿姒讶异的是,虽说家中人都说她和姑母生得像。
但也只有六分像。
且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十五岁后,阿姒出落得越妩媚,渐渐地和端雅清丽的姑母越来越不像。阿姐和爹爹是出于习惯才会说她们二人像,但若是未见过她少时模样的人,根本瞧不出来。
且她从未见过这位王爷,他如何能说出她和姑母相像的话?
除非他对姑母的容貌记得深刻。
于是阿姒大胆猜测道:“您是我姑母的挚友么?”
可建康王却淡道:“我和她做不了挚友。她曾利用我,亦骗过我。”
阿姒诚挚的笑凝结在嘴角。
建康王眉心亦稍凝。他困惑地看了阿姒一眼,看得阿姒心里毛。才面无表情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对小辈不利,若有何难处,尽可告诉我。”
阿姒松口气。
这位性情冷淡又古怪的王爷让她觉得莫名亲切,她又问:“敢问王爷,今日是哪一日?我怎会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