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酒馆其他的嘈杂声仿佛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屏蔽,只剩下这对沉浸在默契中的友人。
时间悄然流逝,却无法侵蚀这份奇妙的默契。他们的嘴紧闭着,默不作声,却用如此默契地方式沟通着。这是一场默剧,无需多言,却比千言万语更富有力量。
织田作意识到太宰说的是真的,虽然他无法理解,但太宰说的没有错。
太宰输给了人心。
能让太宰认输的人,一定是对太宰有着重要意义的人,这样的人,世界上不超过五个。
织田作思考片刻,扭头看向酒保,“老板,能给我一份加了洗涤剂的酒吗?”
老板抬头看了织田作一眼,又看了太宰一眼,重新低头擦拭玻璃杯。
“看来是真的没有。”
“……织田作你在干什么啊?”太宰惊讶地看着他。
“感觉太宰你现在需要一杯加了洗涤剂的酒。”织田作老实答道。
他的表情素来单一,就和他的脑回路一样清新脱俗。
太宰看着他没有变化的表情,笑了一声。
“织田作偶尔总是说出让我感到很惊讶的话。”
太宰与织田作的对话再次刷新了众人对他们二人的认知。
织田作是个天然,这一点在先前已经暴露了。众人对此接受良好,而太宰治给人的印象却大为不同。
回顾过去的记忆,大多数人对太宰的评价并不算积极。
太宰治这个人对智商普通的人群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仿佛他所注视的对象并非同类,而是工具般存在。即使和他面对面说话,在他的眼睛里也不见得有你这个人存在的痕迹。具体参考阿呆鸟,不知被刻意无视了多少回。
太宰一直以来都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论是与他人互动还是对待自己的行为,都显得有些冷漠。所以他能够以超然的态度看待人生的种种困境,能透过表象看到人性的脆弱和社会的虚伪。
同样,正是这种冷漠,使他能够超越个体的局限,洞察事物的本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太宰治能看透人心,并加以引导然后操纵,将人不知不觉中变为他手中的工具。
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绝对不想被看穿的秘密,没人能接受自己像个透明人一般被人看透。可是太宰治拥有这项才能,这也是□□内大部分人对太宰治敬而远之甚至心生恐惧的源头。
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太宰和朋友正常相处的画面,他们能想到的和太宰有共同话题的,只有同样高智商,擅长玩弄人心的魔人或者江户川乱步。他们本以为太宰治的朋友也属于这个范畴。
可是再一细想,又觉得织田作这样的性格确实很可能和太宰合得来。正因为织田作是天然,不在乎被太宰看透心思,也不觉得被人看透心思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反而能正常地和太宰相处。对太宰来说,可以对织田作抱怨一些琐事,而织田作的一些天然的脑回路和发言,总会带给太宰新奇的乐趣。
加上先前的对话,短短的几分钟,太宰已经被逗笑了两次,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想象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
太宰治与织田作,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织田作晃了晃头顶的呆毛,有些呆滞地看着银幕上和他谈笑风生的黑衣少年,渐渐地将他和记忆中那个有着忧郁的目光,穿着黑外套的青年重合在一起。
“嗨,织田作,好久不见。”那天,第一次和□□首领在那家名叫Lupin的酒馆见面时,身穿黑外套的青年对他说。“我猜现在喝酒嫌早了点儿。”
那我说了什么呢?
织田作放空大脑,舒展思维的翅膀,若隐若现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慢慢开放,逐渐回忆起那充满了宿命和神秘的一天。
“你刚才说,好久不见?”那一天,织田作一边走向男人一边问,“咱俩见过面吗?”
男人露出一副熟稔的笑容,就好像这张笑容是他一出生就挂在脸上的。
“没有,这是第一次见面。”他说着晃了一下玻璃杯,冰块装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店,第一次在这里喝酒,也是第一次与你见面,织田作。”
那时候织田觉得奇怪。
大多数人都叫他织田,要是有人把他的名字断的这么奇怪,他应该听一次就不会忘记。
可是男人所说的那个织田作确实是在叫他。
那之后男人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低着头微笑,他微笑的对象并不是织田,而是他自己。准确的说更像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就勾起唇角微笑了。
奇怪的男人。织田作心里这么想。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奇怪的、自来熟的男人就是Mafia的首领太宰治。
他们进行了一场简短却还算有趣的对话,织田作为男人对自己的熟稔感到惊讶,心中暗暗生出了警惕,却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很会聊话题,讲述的都是他感兴趣的点。
以至于哪怕后面知道对方是这座城市的夜之化身,大名鼎鼎的港口Mafia首领——太宰治,想欺骗他这个三流侦探就像呼吸一样轻松。织田作还是生出缘由不明的困惑和愧疚感。
那是他和□□首领太宰治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最开始聊天氛围还算平和的话,在太宰身份明晰的后来,就变成了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