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亭甫猛地抓住他的手:“无忧,你怎麽了?”
乐无忧愣愣地看著他:“我……我怎麽了?”
“你哭了。”贺亭甫伸出手帮他擦拭脸上的泪渍,“为什麽哭?这琴声这舞姿……有这麽令你感动?”
乐无忧这才反应过来,脸蛋顿时通红,匆匆忙忙地抹干净脸面,嘀咕道:“没事,就是想到别的东西了。”
贺亭甫还是看著他,乐无忧冲他做个鬼脸:“都说了没事了,你别盯著我看好不好。”
昭华和琦月早停了下来,琦月开朗,这时掩嘴轻笑道:“琦月跳这首霓裳曲也有不下十几回,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看著我舞都哭了呢。霓裳本来不是什麽忧伤的曲子,公子这样哭出来,我和昭华都好生吃惊。莫不是小女子舞姿太丑,甚至要令公子伤心得不忍睹卒啊。”
乐无忧只得强笑道:“琦月姑娘说笑了。我也不知道怎麽的,莫名其妙就流了眼泪,让你们看笑话了。”
贺亭甫握住他的手,“无忧,你实话给我说,你为什麽哭?你有时候总是这样,突然就会发呆,表情难过得让我都要忍不住难过。无忧,究竟是怎麽,你有什麽曾经很伤心的事情吗?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分担。”
乐无忧笑道:“贺亭甫,你这人怎麽这样疑神疑鬼的,我可没有什麽难过事情可以讲,你不要担心。”
贺亭甫看著他的眼睛,“真的没有?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
乐无忧摇摇头。他也不去看贺亭甫,只是向房中的那两个少女道:“舞也跳过了,歌也唱过了,你们都先歇歇,倒两杯酒给我和贺公子。”
琦月就笑著翩跹走过来,挨著贺亭甫坐下。昭华也坐到无忧身边,提起酒壶,往梨花一般白的酒杯里倒下一杯酒。“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公子且喝喝。”
贺亭甫面色有些沈,他仰头饮尽手里的酒,看向乐无忧,乐无忧也是把酒一口干了。
琦月笑道:“两位公子都是好酒量啊。”她又是一人一杯,又给自己和昭华斟了,举杯道:“那这杯酒我和昭华就先干为敬。”两人具饮毕。
乐无忧击掌叫好,拿起酒喝了。昭华再替他满上,无忧又要饮,贺亭甫却劈手夺下他的酒杯,道:“无忧,莫要喝了,你的酒量自己清楚。”
乐无忧却道:“你不用管我。”
他拿过贺亭甫的酒杯,自己斟了,扬头喝下。贺亭甫太阳穴跳动,走过去按住乐无忧的肩膀,“无忧,你在伤心。为什麽?刚才你还好好的。”
乐无忧笑道:“并没有。贺亭甫。”
他又饮酒,此时已经有些醉。脑子里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也是朦胧。贺亭甫英俊风流的脸庞,那双桃花也似的眼睛。转瞬间变成记忆里那个无论怎样想忘掉都忘不掉的男人。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麽那个人这样狠心,竟然能杀掉他。金钱、地位,有这样的重要?其实他什麽都能给他。只要那个人说出口。
“韦承……”
水光潋滟晴方好030
乐无忧这一声“韦承”喊出口,顿时叫贺亭甫又惊又疑。
“韦承是谁?”他抓著乐无忧的肩膀,使劲地晃。他还没有那样大的好肚量,会叫所爱之人心里面装著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乐无忧却笑嘻嘻地,伸手推搡贺亭甫,以为他在和自己游戏:“你捏痛我了,韦承。”
贺亭甫气极,低吼道:“什麽韦承,我不是!你眼睛睁大点,我是贺亭甫!”
乐无忧顿时睁大眼睛,眼神依旧恍惚,他努力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皱起眉毛嘟嘴说:“恩……不对……你是韦承啊……”
贺亭甫真想一个巴掌扇过去,让这醉鬼清醒一点,可是他又舍不得。“看清楚了,我是贺亭甫!贺亭甫!”
乐无忧盯著他半天,才说:“哦,贺亭甫……”又说:“那你是贺亭甫,我是谁呢?”
贺亭甫还是忍不住一个毛栗子上去:“乐无忧!”
无忧吃痛,气恼地摸额头,“我知道嘛,我是乐无忧。我是乐无忧,那你为什麽是贺亭甫?……韦承呢?韦承在哪里?”
贺亭甫简直无话可说,他脸色铁青,闭紧嘴巴,扛起乐无忧一下扔进里间的床铺,拉了床帘转身坐到外面,定定坐在椅子上,眼神恶狠狠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公子……”琦月小心翼翼地喊。
贺亭甫瞥她一眼,又静默良久,才开口说:“说。”
琦月和昭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才轻声说道:“公子,乐公子以後就住在京城了吗?这……会不会不大方便呢?”
贺亭甫哼了一声:“不方便?怎麽不方便?他住在我这里,我才有价码好和乐谦谈条件。乐谦以前对他这个小儿子多有疏忽,现在却是千依百顺,宠爱的不得了。你以为我为什麽一门心思要把他栓到我身边来?”
琦月被莫名其妙训了一通,有些委屈,“公子,可是我看您……公子,恕奴婢大胆,乐公子天真可爱,确实十分吸引人,公子对乐公子如此眷爱……”
“够了。”
贺亭甫淡淡挥了挥手,琦月只好抿唇退後两步,和昭华站到一处。
房间里沈默下来。只听见里间乐无忧熟睡隐隐的呼声。贺亭甫低头看著自己指尖,十指尖尖,又有哪个知道这双修长的手上全是练习过度的茧?
他说:“也许我是喜爱他……但是这和我要做的事情并不冲突。”贺亭甫转过头,看著床帘,仿佛能够透过这道帘子看到里面睡著的少年。“若是遇到他的拦阻──我并不介意,将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