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就把凌霜和娴月都说了一顿。
“好啊,这是你们做姐妹的样子。”她气得眉毛都竖起来:“我还真以为你们办那个什么宴会是帮卿云和蔡婳一起找呢,现在蔡婳都定亲了,卿云呢?合着你们根本就是为蔡婳在忙是吧……”
“这话多让人伤心,怎么卿云没定亲,蔡婳就不准定吗?”凌霜反问道。
“你少给我恶人先告状,谁让你给她们分先后了,齐头并进不行吗?我几时不让你跟蔡婳做朋友,为她忙活了?你给她做那么多事,我说过一句话不曾?现在是蔡婳定了,卿云八字还没一撇呢,今天你们不给我个交代,谁都别想走!”
娄二奶奶撒泼是厉害的,立刻叫黄娘子把门关了,搬个椅子坐在门口,守着她们。桃染都看笑了,道:“诶,二奶奶,这可不行,我们小姐还得回家呢,贺大人晚上就回来了。”
“少拿贺云章压我,我是丈母娘,他是女婿,我怕他?”娄二奶奶耍横道:“今日你们不给我个说法,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罢了。”
娴月其实也笑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蔡婳实在不关我的事,她和赵擎是早已有之的事,我只帮了点忙,主要还是凌霜知道得多。”
她立刻就把凌霜扔下水了。
“早已有之又怎么样,要是你们上次帮卿云安排,现在不也‘早已有之’了。”娄二奶奶索性直说了:“你们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也不怕蔡婳恼,我们家卿云,相貌家世品性,看在外人眼里,怎么都比蔡婳是强的,你们既然能给蔡婳安排好,给卿云也能安排,说别的都没用,都给我表个决心,说个日期,立秋之前能弄好不?”
两人都笑了。
“娘啊,这事也得卿云看上才行,京中王孙虽多,但究竟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你逼着卿云定亲,不是好事……”凌霜道。
“谁逼卿云了?卿云又没跟你一样死犟,我逼她干什么?”娄二奶奶指着她们道:“我只逼你们,一个贺夫人,一个未来的秦侯夫人,你们不给卿云安排,谁给卿云安排?不管是宗室,王孙,或是新科进士,最好是二甲以上,要相貌好,人品好,配得上卿云的,一人找一位,带来见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横竖我现在没事,整天跟你们闹,你们不怕,尽管试试。”
娴月倒是好说话,笑道:“娘放心,
娘就算不说,我也在给卿云找,只是卿云最近有点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娘也问问她的心思,上次新科进士上百人呢,她也没说记住了谁,我想,他们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进士多是死读书的,看不上正常。就要那种行事雅致,大气,又见过世面的,才配得上卿云,不然嫁个书呆子有什么用,白瞎我家卿云的容貌品格了。你们如今留在京中,春花秋月,富贵荣华,难道让卿云跟着人家派外任去?”娄二奶奶认真道:“你们就算不看我面子,也想想卿云素日对你们的好处,她是怎么为你们的事尽心竭力的?这京中的风气,你们不是不是不知道,最是势利。风头劲时,人人都对你笑。稍微走点背运,那些嘴脸就都上来了,凭你怎么容貌人品性格样样过硬,只要说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贬得一文都不值了。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们真要看卿云落到这份上?”
娄二奶奶先还只是威胁,到时候说得自己都动容,几乎有点眼睛发热,娴月见状,也把笑容收起来了,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安慰她,抚着她膝盖道:“娘别伤心,我也知道娘的担忧,京中惯常是这样的。但娘请放心,有我在呢,我不会让我们家的任何人落到这地步的,蔡婳姐姐我尚且那样相帮,把亲姐姐抛下不管,我成什么人了?只是卿云的心思深,轻易不说什么,我也在想办法,慢慢把她的想法套出来。娘别急,有时候这些人鼻子是比狗灵的,你但凡露一点怯,他们就嗅出来了。咱们家如今鲜花着锦,正得意呢,架子先得张起来,花花轿子人抬人,卿云的品貌性格,是要高来高去的,连城锦待价而沽,急不得。”
她劝得入理,娄二奶奶这才好点,含泪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呢,越是高货,越要耐得住,守得牢,但这事多气人,赵家那边就不说了,老太妃也真让人恶心,生怕我们家缠上似的。还有凌霜这个孽障……”
“怎么又骂上我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呀。”凌霜不解道。
“你倒是什么都没做,光替蔡婳忙了,你几时问过卿云要什么?我要多说几句,又成了我排挤蔡婳了,真是气死人了。”娄二奶奶怒道。
“谁会说这样糊涂话呢。”娴月连忙安抚道:“娘对蔡婳是没得说的,只是自家骨肉到底不同。”
“你看她心里有不同吗?要不怎么说是孽障呢?”娄二奶奶指着凌霜道。
“罢罢罢,我怕了你。等忙完蔡婳的事,我就去问卿云去。”凌霜道:“但我可不觉得嫁人是出路,也许卿云是想通了呢,所谓四王孙也不过如此,赵景这种东西,在京中都让女孩子打破头了。也许卿云觉得没有人配得上她了,我就觉得没人配得上她……”
“你听听。”娄二奶奶跟娴月告状地说了一句,指着凌霜道:“我就知道你有这一番话呢,怎么卿云就没人配得上了?你这样的家伙,都有秦翊来破锅配破盖,我不信翻遍天下王孙,找不到一个配得上卿云的。她是心里受了伤了,你们又偏偏眼拙,从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卿云不哭不闹的,你们哪里顾得上她
了。要按你这孽障的话,咱们就按卿云不想嫁人来看,误了她一辈子的大事好了!”
凌霜见她动真怒,也只能挨骂认怂而已。都说她叛逆,其实挨一百次娄二奶奶骂,也只叛逆一两回而已。偏偏娴月这家伙,天生的大太监料子,立刻就为虎作伥,劝娄二奶奶:“凌霜是糊涂人,娘跟她计较什么,咱们耐心替卿云筹谋就好了,只有事用得着她的,狠狠用就行了,难道还指望她出谋划策不成,她自己都整天想做尼姑呢。娘快别气了,身体最要紧,未来日子长着呢,谁说花信宴完了就完了?我还没说话呢。我现在是贺夫人,我说要办宴席,京中有谁敢不来的?老太妃都得给面子呢。娘放宽心,卿云不会被耽搁的,万事有我呢。”
凌霜实在看不上她这样子,但也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等到她们说完了,娄二奶奶被娴月哄得开了心,放过了她们。凌霜骑马送娴月回去,轿子到了,娴月却叫住了凌霜道:“慢着,你过来,交代你两句话。”
凌霜本来马都不打算下的,只好下了马,桃染打起帘子来,娴月招手让她进去,低声跟她说:“娘说了,蔡婳这次办亲事,出钱出力都没关系,只当添妆了,但你不准掺和蔡家的事,人家是姑侄俩,你别去给蔡婳出头,到时候闹大了,成了你挑拨人家骨肉亲情了。这种事沾不得,一沾一身骚。”
“我也知道难缠,但我不出头,谁给蔡婳出头?指望她开口请我?她倒是不开口,但是心中天天煎熬,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头发都熬出来了。你也做做好事,别老顺着娘的想法,她又不是天条,条条都对?娘和梅四奶奶,和之前程夫人怎么样呢?一辈子朋友,交情才到哪?也就吃吃喝喝玩玩而已,大事仍然是各自煎熬各自的。这世上的感情都要付出,你心里觉得朋友情谊只能到这里,最后就真只能到这里了,一辈子就这样,多可惜?”凌霜固执得很:“我知道你怕我受损失,但做什么事没有风险?打马球还可能从马上摔下来呢,我现在强壮得很,也经得起辜负,何况蔡婳也不是那样人。”
“我没说几句,你倒话比我还多。”娴月又开始吃起醋来,冷笑道:“你以为你和蔡婳就是你们之间的事?她成了婚,就是赵二奶奶了,再和你怎么亲,她还有她的丈夫家人呢。你以为娘和梅四奶奶她们是一开始就这么生疏的,都是渐行渐远的。你只管铁头,到时候别找姐姐来哭。”
凌霜也知道她脾气,不敢和她硬犟,贺大人都服服帖帖呢,何况她受了十几年娴月的淫威,自然知道顺着她。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受伤,但世上的事,总有个万一嘛。就算以后不再交心了,但这段交心的日子也是真真切切的,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损失,我贩次马就赚回来了。伤心更不用说,我的心可强大得很呢,秦翊都不一定不变,但我反正有你呢,就算天都塌了,你总不会伤我的心呀。这就跟做生意一样,铺子里存着厚本呢,外面亏点也不怕,底子在这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娴月肩膀揽住了。娴月立刻嫌弃地骂道:“什么意思,你去外面拈花惹草,我是你家
里的贤妻呗?无怨无悔等你?你别找打,趁早一边去!要是蔡婳以后跟赵擎一个鼻孔出气,我可不管你。”
“我知道你肯定管我的。”凌霜笑嘻嘻道。
她知道娴月的嫌弃只是表面,其实最受用凌霜死皮赖脸缠着她,果然娴月只骂了句:“别赖着我,热死了。”但骂完倒也没真生气,反而也嘴角勾起来了。
“我可跟你先说好了,卿云那边像是有点不对劲,她又是个闷葫芦,死都撬不开嘴。娘又抱那么多期望,京中王孙就这么多,我们都筛过几轮了,现给她生几个都来不及了,这事棘手,咱们有得忙了,你快把蔡婳那边的事了结了,我们忙卿云的事是正事。赵擎那人就那样,再怎么忙,蔡婳婚后也就那样,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你忙也没用,趁早过来管卿云,别真辜负了卿云素日对咱们的好了。”娴月对凌霜道。
“我知道的。”凌霜其实也看得透:“越是你这样拿捏住了贺云章的,越是婚后不容易和姐妹疏远,真真为家里的事和姐妹远了的,都是夫家不如意的,因为不如意,所以自顾不暇,焦头烂额,只顾着和姐妹索取,没有回报,遇事也只得先应付夫家,很多时候就委屈了姐妹。娘和梅四姨当年就是这样疏远的,娘也是烈士断腕呢,我总不会还不如她清醒。”
她的马屁拍得娴月很受用,嘴上当然还是嫌弃道:“说你糊涂,你又说得头头是道的。她们还有一种腔调呢,凡事都是不得已,都是没办法,像梅四姨当年跟娘说梅家,这样那样对她不好,遇事偏又先考虑梅家,说着不是自愿的,其实不由自主就站在梅家那边了。真可笑,既然梅家不好,也不在乎她,那她正该和在乎她的朋友感情好啊,遇事先考虑我们娘才对,反正娘总比梅家靠得住。她偏不,最后两头捞不着,如今一个能依靠的人也没有,糊涂死了。”
“我知道,很多闺中女子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弄坏的。你放心,真有那天,我一定争,争不到我就跑。但我打心里相信蔡婳不会那样,而且她现在也没有那样,我就还得做她最好的朋友,不能先给她定了罪了。”
“随你去吧,我反正是不管。”娴月懒洋洋道:“我看蔡婳这点倒清醒。她之前也没觉得卢鸿真有希望,不过是拿来刺激一下赵擎,这就很聪明,希望她能聪明到底吧。赵家水深,赵擎对她喜欢得又不够,这样的处境最消磨人了,磨着磨着,就忘了自己年轻时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也知道,但她既然选择这个,自有她的原因。其实我倒觉得不嫁最好……”凌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