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眸光微动:“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那就慢慢琢磨着吧。”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他凶我,我也不恼,他这一逃,已和越家撕破了脸,看情形是不会娶越天蓝了。不娶她我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只要摄心术,只要摄心术成功,我就能无敌天下了,哈哈哈哈哈。
当然了,我爹爹是个臭清高的人,而我从不和金钱美人过不去,他以他血荐轩辕,我必不会重蹈覆辙,对我而言,摄心术就是一部最伟大的书籍,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要练好它,和我的颜如玉,住进黄金屋。
我是自来熟,到后院和厨子做好了饭菜,又让他帮忙抱起一坛米酒,去找那些男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阿白竟也醒了,欧阳正和他说着话,我敲敲桌子:“开放!”
莲花公子,彻夜守在阿白的床边,半躺半坐在床下的小榻上,媚影妖红,仿若春睡海棠,明艳世所罕有,但叫我喜出望外的是阿白的苏醒,他歪在床头,墨发流泻白衣,他真美。我将木质食盒一样样地掏出来,首先就是他的:“殿下,给你熬了鸡粥,很清淡的,你先喝这个,哦,还有清炒菜心,也是你的。”
笑意卷上阿白眉目:“终于又能吃上石榴做的的小食了。”
那一晚他说过什么?想忘也忘不了,但我们都能暂先忽略,是吧?欢阳已凑上来,拉过一只盛满薄荷牛肉的盘子:“我要这个!”
莲花公子打了个呵欠,字字敲在我心坎:“欧阳老弟,你认为一个风窟窿能吃牛肉吗?”回头对阿白笑:“都怪他幼时贪玩,不好好习武,我连看九流钉耙汉他都打不过,满身都是伤。”
欧阳这回倒很谦逊:“若不是从店小二手旦买了一身破衣烂衫遮遮掩掩,我根本活不到和表兄欢聚一堂的时候。”说着眼巴巴地瞧着我,“我又伤口,吃不了发物,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桂花藕片,金银小馒头、莼菜汤和红烧小排。”我将食盒递给他,心头一酸,“你快快好起来,我再给你做下酒菜。”
然后才是我和莲花公子的饭菜,我们什么都能吃,把欧阳羡慕得眼睛都绿了,嘟嘟囔囔道:“看来不学功夫不行,唉。”
我拿腔捏调地学他在草原上说的话:“武功稀松平常怕什么,小爷有钱,请上三千铁甲给我壮胆便是!”惹来他不满的瞪视,我忙回瞪过去,“我瞧着你的衣服不差,店小二竟穿得这般齐整?”
他挑高了眉梢,语调已是往日的懒散:“到了泽州换回来了,将你还是要保持一贯的味威仪的。”
“……威仪?你有过吗?”有一瞬我竟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忍想象他是如何辗转奔波遭受追杀受尽欺侮,他是怎么过来的?我的心弦背绷疼,只能拣了不相干的话来说,却又把他给气着了。“菜做得不错,本想赞美你是月亮上酿酒的小娘子,但你待我不客气,那就贬作吴刚吧。”
“谁耐烦当他?”在我想象中,吴刚是个五短身材的小个子,我才不要像他。
阿白看我们斗嘴,微动了眉峰,似要说什么莲花公子先开口了,清莹莹地凝望着他,如春水波光:“你身子不安适,我代你出战。”
敌寇来了,踏着雄浑的步子,他们来了。
阿白眼中有光在亮,笑得云动风轻:“我也是要去的。”
“读书人最傻,有人帮你打天下,你还死扛做甚?”万千星子从欧阳眼眸中升起,“战场上不需要武功盖世,我的骑术倒还不赖,杀几个敌人给你瞧瞧。”
阿白如兰般笑开,坚定而清倦地看着我们:“我何幸,识得你等。”
莲花公子朗朗道:“食君之俸,担君之忧,将来可要封个大官给我当当。”
“我也要!”此刻不敲竹杠更待何时,商人欧阳恃宠而骄,“我要良旧千顷,黄金万石。”
阿白双眉淡展,笑意渐浓:“三个活宝。”
既然我也被划到活宝之列,当然要耍宝:“殿下,你应该说,准了。”
“好的,准了。”有什么在那双幽深眼眸中若隐若现,阿白看定我,“石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直了直眼,钱财来得如此轻易:“昨夜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我的人。殿下,我要你们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待着,这就行了。”
三棵摇钱树都在视野里,我随时开口,还怕没钱花?小明真有点运气啊。
“胃口真大。”莲花公子斜挑凤眼看着我,“我可不奉陪啊,我是要走的。”
我和阿白同时间:“去哪儿?”
“一艘大船纵横四海,有美人伺候着抽鸦片,就那么漫无母的地飘到世间的尽头,”莲花公子倾身一哂,眸子里亮起一团星火,“咱只走水路。”
他将前路铺好,却又告诉他行踪,是存了盼头吧?如果他要找他,总是能找到的,亲爱的人啊,我一路上不断回头张望,多么盼望,你会阻止我去流浪。
你会吗?
我曾经问过莲花公子:“他当真不知你的心意?”
莲花公子闭上眼,锁住最深的眷恋相思:“我会装啊,小明。”
夜里我们四人在院落里说这话,谈起越天蓝,我很惋惜:“长得这么美,为什么要当坏人?”
到底是前未婚妻,欧阳对她还是顾念旧情的:“算不得坏人,各为其主而已。”
灯火一晃,照在阿白愁云深浓的脸庞上:“我笨也以为,世事都能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