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真是三生修来,即使是借住,我逆来顺受:“好。”
他见我转身欲走,喊住我:“你不想治病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人:“诸事宜神医不在此,看不成病啊。”
欧阳说:“石榴,他正是诸事宜。”
我去看那个人的手,布满了趼子,又盯着他的脸,也许这么好看的容颜只是一张用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人皮面具?也就是说,我的欧阳公子还是个响当当的如假包换的美人儿?我又缓过来了,笑眯眯:“你不是神医。”
我被真假神医弄怕了,一上来就采取怀疑态度,冤死一个算一个。他拧着眉问:“何以见得?”
“你在喝药,你也是病人。”
欧阳一拱手:“神医就不能偶染风寒么?”
“他的气色很差,病得不轻。”我常年生活在绿湖,所见到的都是健康活泼的矫健人群,连食客们也多是精神奕奕,若只是伤寒,不会有这般虚弱的脸色。
那个人狡辩:“向来医者不自医,我是在生病,但这不妨碍我治不了你。”
3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10)
欧阳帮腔:“石榴,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不可爱。”
可爱不是我的追求,我不理,仍和那个人说话:“你手上为何有趼子?你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欧阳这才来了精神:“他自小练飞刀,江湖人称快刀阿白。”
显然他对那个人的武功很崇拜,但我没听过,可见也是心比天高的小角色,我不免有几分同情:“我也生着病,咱俩是病友二人行。”
那个人对我凝目而视,却只问:“你怎的……不怕?”
“怕死就会不死吗?对于我解决不了的事,我都会让自己心平气和点。身体已经够痛了,还要自己吓自己吗?我不做雪上加霜的事。”他比先前平易近人多了,我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废话,“虱子多了不痒,你说是吧?”
他扬起唇角,笑容微薄,侧过脸对欧阳说:“生猛脆爽,又精辟圆融。”
他居然笑了。笑纹虽嫌太淡,竟有融化冰雪的灿然。我瞅着他,几欲热泪盈眶,小明竟也得遇明主,眼前人是多么有见识,怪不得脸上像刻着“贵人”二字。
欧阳也笑:“好货色弄来与你解闷。”
阿白又说:“起先我还担心你寻得她来是大大不妥,不想……”
我急忙申辩:“阿白你放心,我只谋财,不害命。”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就算要害命,也得我死后再找副美艳的躯壳借尸还魂啊,断不至于打他的注意便是了。是女子才可以继续喜欢欧阳呀,我不想当男人,即使他是个顶好看的男人。
当天晚上,我才见着传说中的神医诸事宜。他住在古堡右侧的帐篷里,欧阳带我去见他时,他刚空闲下来,手中握一杆毛笔。一如我感觉中的那样,他年近五旬,个头不大高,很瘦削,是个老得很好看的老人家。
诸事宜就在我的方寸之内……那个明艳婀娜的女子,却又是何人所扮?在跟我把脉时,我观察着神医,人们都说他精于易容,扮成妙龄女郎都浑然天成,一向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欧阳却好本事,将他寻了来。
看来暗含尘果然是剧毒,诸事宜凝神良久,才执笔运墨写下药方。出乎我意料,他的字迹疏朗开阔,很好认,欧阳拿着药方,我凑过去看,心跳停止:“碳灰、碱水、荔枝蒂、金银花,血……就这些?”
除了血,都是寻常的药材,让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在诸事宜眼里,解方就这么简单?神医像看出我在想什么:“暗含尘的主要成分是金刚石磨成的粉末,对肠胃造成极大的损伤。克制它的法子不大多,最关键的就是洗血养胃,别的都好说,最后这一味却不简单。这血啊,不是普通的血,非得以血换血才行。”
“听不懂。”我老老实实承认。
“你不用懂。”欧阳收起药方,客气地对神医说,“阿白缺的也是这味吧?”
诸事宜看着我俩,捋了捋胡须:“他的毒已渗入脏腑,要清除实是艰难,还须得是……御座之血。”
“那是什么?皇帝的血?”我问。
欧阳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别问了!各扫门前雪!”
原来阿白跟我同命相连,也中了暗含尘。我对他的同情多了几分,晚上吃饭时就去和他说话:“你们说的那件事,就是杀皇帝救命吧?”
欧阳和阿白脸色同时一变,我认为猜中了,得意道:“杀死他可能有点难,但让他受伤流点血还是有把握的,你不就是要他的血吗?”
欧阳说不清是逗我还是认真:“说说看。”
3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11)
“大家都知道皇帝好色,不如送个美貌的女刺客接近他,酒里下点迷药,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欧阳大喜过望:“石榴,真是近朱者赤啊!你跟了我才几天,竟出落得如此深明大义!”
“什么意思?我猜对了?”我警觉地问。
他这下有点沉痛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呃,石榴……”
“说。”
“你对皇帝不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国家老被别人压着打,他却不管事,整天酒池肉林,靡靡之音,我早就看不惯他了。”阿白沉静地看着我,我拍着桌子口若悬河,“欧阳兄,你就冲我敢对他大放厥词,就挑上我了,对不对?好说!你们多教我点功夫,待我的毒一解,就去会会老皇帝!既然不用取他性命,我学几招过硬的逃脱术就行了,阿白你放心,不就是他的血嘛,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