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平日也是着人打理过的,只是无人居住所以显得冷清,小渊在这里住下,一会儿让管家拨二十来个侍女小厮过来,有些人气便好了。”青冥道。
二十多人当初家中未曾出事前,莲渊身边侍候的人也不过十多个便罢,此时寄人篱下,又怎能如此麻烦他人,现今的他,早已不是什么骄矜不懂世事的小公子了,便辞谢道“多谢君大哥,不过不必这般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事实上言沐在后面也是默默咬紧牙关,睁大了眼,少爷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分明回府时对这位二公子还不甚在意,此时怎么随随便便便要拨二十多个人去,明明自己院里的人手也不过十几之数,真是见鬼。
闻言青冥笑道“今日起,小渊便是我君家的二公子了,合该是这般才好,我倒是恨不得小渊能再
多带些人,天天前呼后拥,踏青赏柳,怎么开心怎么做就是,不必顾忌太多。”青冥的本意只是想宠着莲渊,让他不必介怀,知晓这府中他便是主子,想要如何都可以,莫要将自己当做外人。
但莲渊家中刚出变故,其父君丞明原是云城的一方巨贾,也是出了名的仁善之家,只是原本的刺史调离,新官上任,变故陡生,那官员名任山,原先在户部当值,平日里是受贿惯了的,此次外调本就心中不忿,又恰逢云城干旱,百姓收成大减,君丞明不肯向他行贿,却设粥铺向人施恩,赢得百姓一片赞颂,则更是惹怒了他。
任山怀恨在心,恰逢前不久二皇子夺嫡失败被贬,那任山竟是暗中派人在他家造了一本假账,还命人指证君家曾给过二皇子财物支持,君丞明夫妇皆被判斩,莲渊和一百多名家仆被流放,好在君希明得了消息,他虽不过是一介主管编书造册的文官,但好歹也勉强算是个一品大员,听闻此事,急忙找关系疏通,却是传来消息,说是君家夫妇狱中便畏罪自杀,
只来得及救下莲渊。
此时莲渊听了青冥的话,呡了呡浅淡的薄唇,只以为这位堂兄是在告诫自己,他会将他当做弟弟好生相待,但也希望他莫要一心想着利用君家复仇,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瞬间脸色便苍白了两分,他从未如此想过,敛眸低声答道“多谢,但真的不必如此。”
青冥见莲渊神色有异,但又不好多问,只能先把人顺着,便温声浅问“小渊可是喜欢清静”
心里却想着,渊儿家中的变故他略有听闻,不过先前也未曾过多关注,可是自己刚才是说了或是做了什么让渊儿多了心
莲渊缓慢点头,“嗯。”
“既如此,我便不勉强了,小渊可否有其他什么需要”青冥贴心问道。
莲渊眸中闪过一丝隐约的亮色与期待,极为含蓄,却是没能逃过青冥的眼睛,“小渊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莲渊担心青冥误会,以为他想要些什么财宝之类,只得有些尴尬羞涩,吞吞吐吐的答道“请问我,平日闲暇的时候,能否,能否借书房里的书看看。”声音越说越小,完了后又立刻急忙解释,“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学士府的话,书,书应该很多,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青冥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乖巧小心的莲鸢,一时间又是想笑又是心疼,伸手揉了揉莲鸢的后脑,莲渊还未及冠,此时比他低了大半个头,手放上去正好,笑道“这府里的书你想看多少都可以,藏书楼你可以随意去,看多久都行,晚些时候我再让人在你院里也理个小书房出来。”
“不必。”
“又想说不必如此麻烦”青冥佯装不满意,沉下脸色,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若拒绝,才是辜负了我的好意。”
莲渊无法,只能点头,道“那便多谢君大哥了。”
“叫我青冥。”
莲渊仰头看向青冥,有些疑惑,沉默片刻后试探的询问,“青冥哥哥”是这个意思吗同辈之人以字相称是常事,但若是同族兄长,只称字便显得不大尊重了。
青冥没想到莲渊会这么称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青冥哥哥,听起来不错,于是看向莲渊的目光更是柔和,忍笑低声应了一句“嗯。”
不知为何,莲渊总觉得这位兄长待他有些奇怪,似乎太过热心了些,但其中并未含有恶意,反而处处关心,无微不至,并且因着院门上的那幅字,以及青冥言谈间的礼度,令他对青冥还是颇具好感,只是,怎么总感觉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比如此时,他不过叫了一声青冥哥哥,怎么这目光,怎么说呢竟像是有些宠溺,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词,莲渊被自己吓了一跳,忍不住有些尴尬的红了脸,怎么想到这个词了应该说是对弟弟的关心才对吧,嗯,应当如此才对。
一直不一言跟随在后的言沐将两人的对话表情一一归入眼底,觉得有些牙疼,这是怎么了好好一场兄友弟恭的画面硬是被他看出了郎情妾意,举案齐眉的意思,果真是牙疼得不清醒了
虽然莲渊说自己喜静,不喜人多,但太少他也不放心,只能朝少而精展了,最后定下五个小厮两名侍女,那五个小厮皆是手脚利落的,也识得字,放在别人家怎么也能做个院里的小管事了,至于那两名侍女,一个听说糕点做得不错,还懂得些药理,另一个名叫妏筱,是他手下的人,身手是排得上号的。
如果可以,青冥倒是想一下午陪着莲渊,只是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只好吩咐言沐守在此处帮忙布置,自己急着出门,事情早些办完早些回来。
乘月楼不大不小,在京城众多华贵气派的旅店茶楼里只能算是中等,可谓是真正的泯然,一些家境较好却称不上权贵的士子文人有时会来此地开个小诗会,或是喝喝茶听听曲,也算个悠闲之处,乘月楼共有三层,一楼大堂,供过路人或是暂停歇脚的行人喝
茶谈天,中间搭了台子,说书的唱曲的就在那里,二层要精致些,四面挂了诗词及书画的卷轴,种了簇簇青竹,以特地编织的竹篱做格挡,倚在栏杆上能遍观一楼百态,台上的节目也看得清楚,诗词集会一般便办在此处,三层是雅间,布局自然更雅致了些,一间一间的隔开了去,推开窗子便能看清以下二楼的情形,青冥一来便直直上了三楼,熟门熟路的推开一间挂了“花明”木牌的雅间,里面早已有人侯在此处。
一个一身明光缎的紫衣,玉冠束,相貌清秀俊雅,嘴角上翘,天生长了一张笑脸,让人一看便生出些许亲近之意,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后站了一个黑衣之人,剑眉鹰目,五官深邃俊美,只是面容冷峻,显得有些严肃刻板,手执一柄佩剑站在那紫衣公子的身后,明显是贴身护卫的意思。
那紫衣公子见青冥推门而入,起身迎过去将青冥带到桌边,亲自给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神情态度都颇为尊敬,青冥也不推辞,接过茶一饮而尽,笑道“三皇子亲自斟茶,若是让那些老头子知道了,不
得天天上折子弹劾我父亲管教不严。”
这紫衣公子正是当今三皇子司空明湛,身后那人是他的侍卫越离。
司空明湛闻言,无奈笑道“君大哥于我亦师亦友,这一杯茶又能如何”
青冥兀自坐下,挑眉道“明湛以后这话还是少说为好,跟着我这么个游手好闲之人亦师亦友,在他人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不是因为君大哥你不肯入仕,君大哥虽未为官,但才学之盛,这京中又有谁能说一个不字。”说完幽怨的看一眼青冥,又叹道,“我父皇已经无数次当着朝臣的面扼腕叹息你不肯入朝了。”
一听这话,青冥便立即转移话题,问道“明湛此次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也是奇怪,自从六年前中秋宴上运气不好,传花传到他手中,于是奉命做了一篇短赋后,皇上便认定了他有惊世之才,当着众臣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不过随口一答,却更觉得他惊才绝艳,举世难寻,
当即便想下令让他入仕为官,他对劳心劳力的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各种理由婉拒,自那以后更是各种藏拙,却依旧抵不过这位皇帝陛下的决心,三天两头明示暗示,最后无法,去安国寺住了半年,才总算让皇上明白他强求不得,不再勉强。
司空明湛知晓他的意思,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起正事,道“淮南了水患,二皇兄夺嫡之事才刚尘埃落定,又出此事,正值多事之秋,父皇现在正焦头烂额呢,又有些朝臣不懂脸色的提起立太子,惹得父皇龙颜大怒,这也罢了,不知那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还提到了我的名字,父皇最近也疑心上了我,真是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吗”青冥摇头道“殿下,我早便与你说过,不论是否真是有意,事关夺嫡,都只能当做有意,也从来没有无妄之灾。”
司空明湛摸了摸鼻尖,道“我知晓的,只是实在不想这般去揣测皇兄。”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