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妆容明艳,唯一不符的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略显疲惫。
林惊雨昨儿个只睡了两个时辰,还是跪拜完回去小憩的,她听了一整晚宫中规矩,大婚时的礼仪。
以及后半夜里,小娘爬上她的床,硬是给她讲些同房之事。
按小娘的意思言,虽说二人已同过房,但夫妻之前依需床榻风趣来增进感情,如此夫妻才能?和睦。
那时她眯着眼,撑着脑袋,嗯几声,思绪早已与周公捉蝶,那些同房之事,她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反正她与萧沂各过各,也用?不到那事。
所以不重要。
探枝从?外端着一盒东西,兴冲冲进屋,“小姐,这是宫中送来的,道是三殿下赔给小姐的披帛。”
探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霞帔,珠玉细密精致缀满边,金丝鸳鸯戏水,红蓝比翼鸟高飞,下垂金玉坠子?,华丽至极。
与她那条披帛相比,贵重得不知多少倍。
林惊雨望着披帛,惺忪的眸扬起,溢出?一丝笑来。
没?想到他竟还记得,林惊雨遥想起那夜宫宴,二人从?狗洞似的口子?钻出?,他扯坏她的披帛,那时,她是万万没?想过他赔给她的披帛,会变成霞帔。
当真是命运弄人,世事无常。
林惊雨撩起霞帔,又放下,“把这条霞帔给我戴上。”
“是。”
郑小娘面色红润有光泽,喜滋滋进屋,“诶呀呀,你不知皇宫送来的聘礼与赏赐有多少,咱院子?都快堆不下了,还有你爹那老吝啬,这次大方,那嫁妆添得都不用?为娘给你备的嫁妆了。”
林惊雨懒懒瞥了眼郑小娘,“你的要想拿回去,我也没?意见。”
“嘿!你这说得什么?,我是你娘,若不给你添,叫旁人听去还不得说我闲话。”
“哦。”
郑小娘握起木梳,走?到林惊雨身后给她梳发,她叹气道:“一晃眼,你都要出?嫁了,还真有些不舍。”
林惊雨闭眼,扬了扬唇,“不如小娘进宫为婢去,你我母女还能?日日相见。”
“去去去,我好好的高官之妾不当,去当婢女。”今日大喜,郑小娘恼了片刻又笑,“你说你如今是三皇子?妃,可?不可?以给你娘弄个诰命当当。”
林惊雨嗤笑,“那是正室才有的,况且,三皇子?无权无势,能?给你诰命的是储君,你找阿姐去,你看阿姐是给大夫人还是小娘你。”
“果然一个都靠不住。”
郑小娘撇了撇嘴,继续给林惊雨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三梳儿孙满,四?梳平安喜。
小娘梳完后,婢女给她梳起发髻,乌黑的发被挽成同心髻,两边流苏步摇垂下,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压得她脖子?酸疼。
林惊雨由侍女搀起,金丝鸳鸯纹大袖衫拖地,隆重华丽,如层层拨开?的牡丹花,她伸开?手,在?肩上垂下那件绣满各类同林鸟的霞帔。
时辰已到,礼仪嬷嬷叫她两手执孔雀毛扇,下人将屋门?打开?,光照进来时,林惊雨最后瞥了眼自己?的屋子?。
按照礼仪,她由下人搀着至堂屋,与父亲和正室拜别,姜芙念了几句话,无非是好好侍奉丈夫,孝敬公婆。
林惊雨不知姜芙此刻是开?心还是愤恨,开?心她这个碍眼的庶女终于?走?了,愤恨给她添了大笔嫁妆,事情从?急,不得不将婉婉的也给拿了出?来。
但想到她愤恨的样子?,林惊雨就心情大好,她笑着应,“女儿知晓了。”
出?发前,林琼玉握住她的手,透过扇子?,她瞧见林琼玉已哭成个泪人。
“妉妉,你进宫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惊雨叹气,“阿姐,等你日后嫁给太子?,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琼玉张了张嘴,到最后笑着道:“妉妉,你要保重。”
“知道了阿姐。”
林惊雨被搀扶上马车,三皇子?的队伍在?宫门?口等她。
这一路,算是十里红妆,嫁妆跟在?马车后头?,长?长?的队伍一条街,之隆重羡煞旁人。
可?谓是按帝王言,这场婚事,能?有多喜庆,便有多喜庆。
马车停至宫门?,扇子?遮住了她的视线,林惊雨瞧不清路,只能?由婢女将她牵出?。
风一吹,林惊雨没?拽稳手中的同心红绣球,叫它落在?了地上。
礼仪嬷嬷惊呼,红绣球掉在?地上坏了礼数,连忙去捡。
今日的风太大,她看不清偌大的皇宫,只有一片花眼的孔雀羽毛,林惊雨的心惴惴不安,大抵是所有女子?出?嫁时都会慌张,她也不例外。
直至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触感熟悉至极,那人将绣球的一端红布放在?她的手心。
“拿好了,切莫再掉。”
耳畔的风因他的声音而变得稍许柔和,林惊雨感受到红布绷直,他牵起了另一端。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的婚事,是大喜,不宜出?岔子?,放轻松些。”
“嗯。”林惊雨点头?,她用?余光瞥了眼他的衣袂,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她一样红。
恍惚中,林惊雨才意识到,今日是他们的大喜,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新郎。
太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此刻有些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