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向我报备。”
石严走出两步又回头:“我的‘昊天集团’下个月十八号剪彩,反正你不在成江,我就不给你送请柬了。”
“可以给我爸送一张,或许监狱看在您的面子上会放他一天假。”
石严摘下墨镜认真看着他,最后问了一句:“方小汤,你是男子汉吗?”
石严走了,存折还留在桌上。方小汤揣起存折,抬眼看天让眼泪倒流回去。石严今天是来试探他,他也就配合着演戏。明天上法庭,做为被告家属该以什么态度对“叛徒”,他已领会。
石严这段时间在媒体前所做的演讲方小汤反复看过。
“方圆集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秦涵先生的举报不过是吹响了清洗的号角。”
其实不止清理一个方圆集团的败絮,看这两个月成江政坛动荡摇摆,方小汤很清楚,方大钧不过是当了回政治斗争的替罪羊。千百年来玩不厌的把戏啊,总要有人背黑锅的,不是方大钧还有赵大钧李大钧,这是“伴虎而眠”的必然下场。
石严是个硬心的人,没想到方大钧也能如此决断。为了保住暂时失势的靠山和完全掌控方圆集团资产,他不惜身陷牢狱,扔下个宝贝儿子漂流尘世——除了那套房子,没留下一分一毫。
知道自己没什么生气的立场,可方小汤还是忍不住想骂人。还好现在活着的是老九,如果换回方少,还不得再次自杀?
还记得方大钧被抓前那晚,方小汤午夜梦回,听到他坐在床边抽泣:“小汤,但愿我的决定没有错,我现在只能信任石严。”
方小汤知道点石严的事情。石严小时候家里很穷,每日三餐都是到餐馆等剩菜,那时候,只有方大钧可怜他,每次给他留一碗干净的剩饭,还专门为他煮一碗汤。他一直深得方大钧信任,掌握了方圆集团很多内幕机密,所以这次他的倒戈,让方大钧的对手和成江新上任的市长喜出望外。
方小汤猜到了石严和方大钧的计划,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假装不知道。他的人生本就披着戏装,不介意多演一场。
高考成绩下来了,秦子再众望所归考了全市第一,却选择了一家沿海城市的二本,因为那里给他高额奖学金,还为他父亲安排了一份杂工。虽然第一名就读的学校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全市状元,五中的庆功会还是要开的。
那几天,五中风云人物秦子再再次成了全市焦点。秦爸爸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站在摄像机前幸福地笑。许多市民都记得那个收废品的谦和女人和聪明男孩,也记住了这个把前市长拉下马,单枪挑翻了方圆集团的神经质男人。
方小汤也看电视,本地的每个电视频道都有高考状元的独家采访。虽然秦子再每次都带着不变的笑容对社会对五中表达不变的感谢之情,但方小汤照样每次把他的表演当独家新闻看。数着秦子再耙头发的频率,方小汤暗自好笑,频繁耙头发是秦子再不耐烦的表现,他笑得越诚恳,双眼里的倦怠就越满。
有什么办法?人总要学会长大,总要学会妥协和忍耐。
秦子再开完庆功会后满校园乱跑,终于在紫竹林里找到方小汤。
听到他的脚步声,方小汤淡淡回头:“恭喜你。”
“庆功会的横幅是你写的?”
“张老师说你喜欢我的字。”
“为什么还要帮我写?我,我爸他……”
“为状元写横幅,是公;父辈们的恩怨,是私。这两件事本不相干。”方小汤摘下片竹叶,踢了踢脚下的包,“这些都是你的情书,我也要走了,你自己保管吧。”
看着方小汤离开,秦子再一阵心痛,他大叫:“方小汤,你恨我吗?”
方小汤回头,灿然一笑:“班长,祝你一帆风顺!”
张老师帮方小汤找到外省的一家技工学校学电脑,那所学校不需要入学成绩并且学费便宜。
李路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学的人力资源。他力劝方小汤复读,还背来一书包钱说方小汤今后几年的开销他包了。方小汤笑,我好歹是方圆集团的方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用得着你来资助?
简简也来求方小汤,要他跟自己上京城读书。我们学校旁边也有技工学校,我俩一块儿有个照应。方小汤继续笑,秦子再拖着他爸上学那是尽孝,你个大姑娘拖着个男人上学算什么事儿?
临行前,方小汤去了趟监狱。
“小汤,爸爸看起来怎么样?”
“很帅!”
“我的小汤更帅。我看看,长胡子了?”
“长了几天了,没舍得刮,特意留给爸爸看看。”
两父子絮絮叨叨聊着,就是不谈即将的分离。探视时间快结束时,方大钧忽然说:“去了学校就别回来了,别让同学知道你爸……”
方小汤点头,起身跑出监狱。
他拼命奔跑,像两年前那个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的春天。只是那时,怎么跑都跑不出残酷的现实,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将奔向一片崭新的天地。
他张开双臂,让风从腋下穿过,让盛夏的热风载着他向前——
且喜无拘无碍!
秦子再被堵在滨海大道上。他本以为走这边车少,估摸着时间才出门,可惜没算到今天是周末,来海边游玩的人太多,现在正是返城吃晚饭的时间。
看看快到6点了,秦子再无奈主动打电话请假。
“简简,我还堵在路上,要不你们先吃吧。”
“没事,李路也没来。”
简简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得让秦子再好奇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