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位女儿不再做声了。
那母亲说:“我们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她犹豫了。她本不想回答,但她又难以假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最后见到他。“他在圣诞节后的那天离开了托莱多。”她不情愿地说。
阿莲娜强做一副友好的笑脸:“你还想得起,他说过什么可能到哪里去的话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
“也许他跟你丈夫说过什么。”
“没有,他没说。”
阿莲娜绝望了。她本能地感到,这女人确实知道点情况。然而,她显然不打算说出来。阿莲娜突然感到虚弱劳顿。她眼含着泪水说:“杰克是我孩子的父亲。你难道认为,他不愿见见他的儿子吗?”
最小的那个女儿开始讲起什么,但那母亲制止了她。母女之间短暂而激烈地交谈了几句,她俩都同样气冲冲地。但最后,女儿闭上了嘴。
阿莲娜等候着,但没人再说话。母女四人就直愣愣地看着她。她们无疑对她抱着敌视的态度,但她们十分好奇,并不急于看着她走。但她再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完全可以走出房门,回到她的住处,打点行
装,准备长途跋涉,返回王桥。她深吸一口气,使她的话冷漠而沉稳。“我感谢你们的好客。”她说。
那母亲还讲体面,样子略带愧色。
阿莲娜离开了那房间。
那仆人还候在外面。他让过一步,走在她身边,护送她走出宅子。她眨着眼,把泪水挤回去。想到只是由于一个女人的恶意,她千里迢迢,竟然前功尽弃,那种丧气劲儿实在难以忍受。
那仆人引着她穿过院子。就在他们走到大门口时,阿莲娜听到了后面有奔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到那小女儿正向她追来。她停住脚步,等候着。那仆人看上去不大自在。
那少女很瘦小,很漂亮,有着金色的皮肤和近乎黑色的眼睛。她穿着一件洁白的衣裙,使阿莲娜感到自己衣服上沾满灰尘,脸也没洗。她讲着不流利的法语。“你爱他吗?”她唐突地问。
阿莲娜迟疑了一下,但立刻意识到,她已经没什么尊严怕失去了。“不错,我爱他。”她承认说。
“他爱你吗?”
阿莲娜就要说爱了,但她想起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他原来是爱我的。”她说。
“我认为,他爱你。”那少女说。
“你怎么会想起说这个?”
那少女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自己想要他。而且眼看我就得到他了。”她看着婴儿,“红头发,蓝眼睛。”泪水涌下了她光滑的棕色面颊。
阿莲娜端视着她。这解释
了她为什么会怀着敌意接待自己。那母亲想让杰克娶她小女儿。她绝不超过十六岁,但她自有一种情窦已开的模样,使她显得大些。阿莲娜立刻想弄清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她说:“你‘眼看’就得到他了?”
“是的,”那少女挑战般地说,“我知道他喜欢我。他走的时候,我心都碎了。但现在我明白了。”她失去了镇静,她的脸伤心得变了模样。
阿莲娜可以体会,一个爱恋着杰克的女人失去他是什么心情。她触着那少女的肩头,安慰着她。但还有些比同情更重要的事情。“听着,”她急切地说,“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那少女抬起眼睛,抽泣着点了点头。
“告诉我!”
“巴黎。”她说。
巴黎!
阿莲娜喜出望外。是在她返回的路上。巴黎远在千里之外,但一路是轻车熟路。何况杰克只比她早走了一个月。她感到浑身都来了劲儿。我到底要找到他了,她想,我知道,我会找到他的!
“你现在就去巴黎吗?”那少女说。
“噢,当然,”阿莲娜说,“我已经跑了那么远的路——我现在不会停下来的。谢谢你告诉我——谢谢你。”
“我想让他幸福。”她简单地说。
那仆人不安地守在一边,不大痛快。他那样子似乎是他怕为此给自己惹出麻烦。阿莲娜对那少女说:“他还说过什么吗?比方,他要走哪条路,或者其他能帮我
找到他的话?”
“他想去巴黎,因为他听人说,那儿正在建筑大教堂。”
阿莲娜点点头。她能推测这一点的。
“他还带着那个哭泣女士。”
阿莲娜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哭泣女士?”
“我父亲给了他那个哭泣女士。”
“一位女士?”
那少女摇起头:“我不知道准确的字眼。一位女士。她哭泣。从眼睛里。”
“你是说一幅画?一个画出来的女士?”
“我不懂,”那少女说。她回过头忧虑地看了下,“我得走了。”
不管那个哭泣女士是什么,听起来反正没什么了不起的。“谢谢你帮助了我。”阿莲娜说。
那少女弯下腰,吻了婴儿的前额。她的眼泪滴到了他红扑扑的脸蛋上。她抬头看着阿莲娜。“我要是你就好了。”她说。然后就转身,跑进了房子。
杰克的住所在布歇里大街上,在巴黎郊区塞纳河的左岸边。他在天亮时备好了马。走到街的尽头,他转向右边,穿过拱卫着小桥的高大门楼,过了桥,就直通河中心的岛城了。
桥的两头都矗立着木头房子。这些住房间有石头条凳,上午会有著名的教师在这里上露天课。杰克过桥后,就踏上了岛上的干道瑞维里。沿街的面包房挤着买早点的学生。杰克买了个夹鳗鱼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