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相处中,素千秋有了情,天雷煌煌中,素千秋懂了情。
按照素千秋的逻辑,既然心中有情,就告诉七曜知道,接不接受都随七曜,没有半分遮掩。
然而七曜原本就懂情在先,于是在心脏狂跳之中狠狠搂住怀中人,再也不放开。
这一晚,七曜教导他的千秋懂了欲。
有欲未必有情,有情必然生欲。二人之间没有红烛罗帐,只剩抵死缠绵。
得到回应的七曜宛如一头猛兽,素千秋就是他唯一所有、唯一所求。一开始或许还可以温柔相待,到了后来,什么温柔情趣全然消失,只剩下将人生吞入腹的直白愿望。
素千秋在迷蒙之间,只看到七曜那双亮极的眼和额前一点金痣印,荼蘼之香混合着幽幽檀香萦绕在他鼻间,伴随他入眠——七曜离开之后,第一个无梦之眠。
七曜倒是没有立刻入睡,虽然他也觉得舒懒困倦,却只是盯着素千秋的睡颜,贪婪地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七曜知道自己没有控制住,可能有些弄伤了千秋。
一方面是乍见雷劫,唯恐失去这人的后怕,想要切切实实的确认这人在自己怀中。
另一方面,却是那些积压在他心中的鬼界之事。
在他亲手杀死前任鬼王之前,曾经屏退众将,单独与闻一见面——
昔日叱咤风云的鬼王也已老迈,时间对天地万物都是公平的,不过迟与早的区别。
七曜关上门扉:“没想到我们父子还是走到这一步。”
新任的年轻鬼王冷冷看着闻一,心中对父子亲情的渴望早已在持续二十余年的鲜血与死亡中磨灭,此刻留存在他心里的只有疑惑。
但他却不再开口,只是站在冷笑盯着他的闻一面前。
他已经赢了这场□□之争,便给败者一个先手的机会,也无不可。
“呵,我却是从你三岁起,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你天生异端,必然会在我鬼界掀起腥风血雨!”闻一阴冷地说,他即被剥夺了王位,此刻便也什么都不在乎了,“七曜,你当你这个鬼王之位会坐得舒服吗?你别想——”
“我从不想要鬼王之位。”七曜厉声打断闻一,“若不是你将鬼卫派往人间刺杀我,我也不会再回鬼界!你大可以继续安稳地做你的鬼王,之后将王位交给六寰——是你!先来招惹了我!”
闻一却不理七曜的话,只是突然笑了笑,轻柔地开口。
“七曜,我儿,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鬼魄?”
七曜不解皱眉,闻一却嗤嗤地笑了起来。
“定然是没有看过吧?否则,你怎还有脸来见我?!”
七曜面上不显,心中却吃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谁会特意去看自己鬼魄,就好比修行人也不会闲得无聊去看自己的魂魄一样。
此刻被闻一一说,七曜却有些疑惑,不知父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看看吧。”闻一完全不遮掩脸上不怀好意,“我已功体全废,难道鬼王还怕我这个废人吗?”
“!”
七曜忍不住退后一步,靠在阖起的门上,发出一声巨响。所幸他来之前早已屏退周围所有护卫,除了他自己和闻一,无人得知他此刻失态。
“哈哈哈哈!”闻一看着自己的儿子,厉声大笑。
“什么历代最强的鬼王、什么天资纵横的不世之材,什么鬼界的希望——七曜,你不过是个连鬼魄都没有的异端!我当初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也无需殚精竭虑过这么多年!”
“没有鬼魄……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了?”七曜很快镇定下来,虽然这件事确实惊骇,但……七曜依然不能理解闻一想要杀他的缘由。
鬼界之人只是好战,并非无情,更非禽兽!闻一是他生父,血缘至亲!
“七曜,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魄在人在,魄消人亡,你没有鬼魄却依然能行动自如,正说明你并非鬼界中人。”
“我是你与母亲所生,身上也是正统的鬼气,如何便不是鬼界中人了?”
“我原本只是怀疑——”闻一看着七曜,在讥讽和不屑之下隐藏着一份难以觉察的恐惧,“但你通过鬼界恒河去往人间,却肯定了我的怀疑。”
“你可知这不知来自何处、去向何方鬼界恒河缘何而来?”
“刀主一刀。”七曜博闻广记,这种问题难不倒他。父王陪伴六寰姬的时候,他要么在练武场度过,要么在书库度过。
“不错,你如果不是来历这般蹊跷,或许真是我鬼界之幸。”虽然闻一这样说,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七曜都没将这话当回事——天下间本没有如果。
“鬼界恒河的来历便是刀主当初给予鬼界的下马威。一刀之力,横跨三界,所以才不知源头为何,去何处。而且恒河之下暗藏刀主凌厉刀气,凝聚千年、至今不散,所有入水者无分人鬼均会被刀气所伤,尸骨无存。而你身受重伤落入恒河,不仅没有被刀气所伤,甚至顺着恒河流入人界,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你的力量已经超过昔年刀主全胜之力。”闻一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一直看着你,知道你的实力。你有天资,却还年轻,力量虽盛,却仍不能和昔年的刀主相媲美。何况你当时重伤在身。”
闻一的话让七曜想起自己当初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而闻一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扔下一个巨大的炸弹。
“第二个可能,你便是刀主转世,才可驾驭刀主之刀气!”
七曜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得他是否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