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奶奶嫁江允爷爷的时候是大着肚子进的门,孩子是谁的不知道,但江允爷爷说不论谁的他都当亲生的疼,可惜后来没保住。
江家老两口要死要活反对这门婚事,扬言江爷爷要是一意孤行,他们就跟他断绝关系。
江允爷爷哪会受他们这点威胁,直接带着江允奶奶搬出了家,单门独户过起了日子。
从此一家人陌路,势同水火。
所以后来,江允爷爷奶奶出意外之后,江河就成了孤儿,叔伯都不愿意养他,最后只能被送去了福利院。
很多年后,江河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叔伯两家人见他混的好了,又想攀亲戚关系,只是还没来得及,江河夫妻就出了意外相继离世。
现在江允回来,又给了他们机会。
挺闲
刚才江允问路那人是江河的大堂哥,江允得叫一声堂伯。
他带江允去找江允爷爷奶奶的坟,两人是合葬在一起的,当时后事处理的潦草,就埋了小坟包而已,后来江河回来又重新添坟,刻了碑,上面放了夫妻两个结婚证上的合照。
坟墓年久无人打理,碑石残破,周围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然而抹去浮尘,那照片上的黑白影像却风华依旧。
奶奶长得像一个人。
不,是有人长得像奶奶。
江允心里升腾起悲凉的情绪,只觉得无比嘲讽。
破败的坟地叫江堂伯脸上有点挂不住,因为当年江河离开时,留了一笔钱,叫他们多看顾点,结果人走茶凉。
江堂伯打了个电话,赶紧叫来了几个人帮忙清理。
江允亲自动手把周围的枯草拔了,然后添坟烧纸,一直到晌午头才回去。
拜祭完下山,江堂伯热情留饭,江允没有拒绝。
抄小路拐进村口,老远瞧见大爷爷家门口停满了车,汽车三轮儿电瓶车各式各样的都有。
走近了,隔着邻居家都能听见院子里的喧嚣,热闹的像过年。
听见消息,江老大和江老三家的人都来了,这两家可谓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就是没几个成器的。
江允隔着门听见个大嗓门在讲八卦。
“哎呦我滴乖乖,你们是没看见,那小伙子长得和周武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年周武回老家,穿一身黑西装打领带,皮鞋擦的能照人脸,人高马大往那儿一站,不知道惹红了多少姑娘的脸,还叫咱们小姑大病一场,我今天见到的那小伙子就跟他一样一样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家长安呢,再看看年龄对不上,人也不姓周。”
有个男人的声音蹦出来,喝斥道,“你小点声,妹夫在呢,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嗐,就感慨一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多风光,他老娘跟个大鹅似的,仰着脖子走路,眼睛长到脑袋顶上去,谁家姑娘都看不上眼,后来呢,还不是只能娶了个傻子,傻也就算了,还疯了,老娘也气得一命呜呼,唉,你说这人也是命不好……”
说话间,江允随着江堂伯跨进了大门,院子里嘈杂的说话声停了停,都转头看过来。
江堂伯咳了声,给众人介绍,“这是江河他闺女,阿允。”
寂静的庭院一瞬间又活起来,众人纷纷笑脸相迎。
“哎呦,你就是阿允啊!”
纷杂的说话里,一道高亢的声音力压众人钻进江允耳朵里,是刚才那个讲八卦的。
江允循声看过去,看见一张笑成花的褶子脸。
那脸凑到跟前,两眼眯成一条缝,两只手自来熟地伸过来握住她,“怪不得我昨天我在酒店就看着你面善,长得像咱自家闺女似的,还真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三婶婶,上次你回来还是个小娃娃,我给你塞了一口袋的糖果”
江允没来得及躲开,被她抓着手好一番热情套磁儿。
有人问,“你昨儿就遇见了?”
三堂婶笑道,“可不么,昨儿晚上我上夜班,阿允上楼的时候我帮她按的电梯,当时我眼睛都看直了,心说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跟那画里的菩萨似的……”
江允闻言仔细看了眼三堂婶的脸,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是酒店的的客房服务员。
中午大堂伯家摆了三桌席为江允接风,过分的热情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然而江允没有表现出什么,浅笑应付着,客客气气,既不热情也不过分疏离,态度摆得妥帖周到。
吃罢饭,又坐下寒暄一阵,江允就准备离开,江家人邀请她留宿一晚,被她婉言谢绝。
江允掏出包里的现金给家里的小孩子每人包了个红包,然后又留下一张卡给了大堂伯,叫他以后帮忙看顾着爷爷奶奶的坟,自己会定期往卡里打钱。
老一辈子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江允不想扰了他们的安宁,所以迁坟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瞬就搁下了。
今天天气不大好,早上开始天就灰蒙蒙的,到下午越发阴沉。
江允回到酒店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影视剧里的初雪温柔而浪漫,放在现实里,衬着这灰白的天色,只让人觉得萧瑟凄清。
江允在酒店门前停车熄火,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江小姐。”
江允说,“你帮我去仔细查查周长安的父亲周武,我要他生平的详细资料。”
“着急吗?”
“不急,你慢慢调查,仔细点儿,小事也不要漏过,定金我回头打你卡上。”
“好。”
江允收了手机,捞过周长安的那条灰色线织围巾围在脖子上,绕了两圈,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