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黑压压一片人头,山匪七嘴八舌不是在聊钱财就是在聊女人,玉面狐一到,瞬间鸦雀无声。
她掀开衣摆落座上圈椅,下头众汉子齐刷刷抱拳道:“大当家!”
那声音就像破旧的钟磬被敲响,沉闷而辽远。絮儿被雪文扣着手腕拉到厅前,众人目光齐刷刷被她吸引。
有人提议,“当家的,这女人来路不明,买家既出了银子尽快交出去,省得她家里人找上门惹一身麻烦。”
跟着有人附和,“正是,那身穿戴少说值二十两银子,不似寻常的货。”
玉面狐瞅一眼絮儿,淡然道:“她是皇后,燕王截了人是为谋反。”
壮汉们顿时屏息看向絮儿,目光复杂,玉面狐接着道:“燕王党与北狄结了盟,若他登上皇位,割让西北十城给北狄。”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咒骂响彻议事厅。
“操他妈的,凭这种人也配做皇帝?”
“国土一寸都不能让。”
“不如捉了那厮砍了泄愤。”
老话说仗义多从屠狗辈真是没错,絮儿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哽咽道:“诸位好汉请听我一言,燕王绝非圣主,萧家盘踞在西北多年,对外与北狄勾结坑骗军需,对内克扣边疆将士粮饷,冻死饿死无数。这样的人不值得卖命。”
玉面狐眼色一跳,原以为她只空长了副娇美的皮囊,是个娇滴滴的宠后,没想到还有一腔热血。
她起身按了按手掌,“此女自称是当朝皇后,已派人下山去核查身份。谁知她幕后主使是谁,几千两银子的买卖,不能凭她两句话就作废。”
一众怒气汹涌的汉子适才冷静下来,细想也对,凭什么一个女人挑拨两句他们就要为此卖命。纷纷看向上的玉面狐,感慨当家的不愧是当家的,永远冷静沉稳。
自打跟着她,凶险的差事少了,钱赚得越来越多。何况玉面狐杀人不眨眼,比寻常汉子更残酷无情,山匪渐渐服从她的管束。
眼见挑动起来的气氛被玉面狐压下去,絮儿很是不快,恨眼相投,“燕王实乃空有其表的废物,当家的不想做国之英雄,难道要做国之罪人?”
玉面狐低声笑起来,眼神却分外冷,“这国早从根子烂了,换个好皇帝能改变什么?我们落草为寇,正是天灾人祸不断活不起的缘故。”
略一顿,睃厅上众人一眼,“谁坐皇位都不与我们相干,何况我们的营生原就见不得光。”
絮儿愤怒不已,用力甩开雪文的手朝前和她理论,“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他们能割了西北十城,往后就能再割,一点点蚕食本国领土,总有吞下京城的那一天。”
说着看向面色讪然的汉子们,“到时候沦为北狄的奴隶,别想着能独善其身,苟活在这片山头。”
那双杏眼一横,眸光中自带傲然不屈的气势。声音虽不大,却好似有千钧铁块拉着所有人的心一同下坠。
有人被说动了,起身抱拳,“当家的,我这就下山打探情况。在此之前,先不把她交给燕王,倘若这娘们儿说谎,回头再送去不迟。”
玉面狐不说话,厅上安静极了,风雪呼啸而过,格外苍凉肃穆。
絮儿见她一颗心死硬,大有诸事不管的态度,心道情况不妙。沉默良久,方听玉面狐笑起来,“谁说白白送她给燕王了,我是说待查清她身份再做计较。”
那汉子不解,又抱拳请示,“眼见时辰不早,燕王的人约定好未时初刻来接,咱们如何能瞒过去?”
玉面狐看一眼絮儿,含笑道:“他们没懂,你懂不懂呢?”
絮儿灵光乍现,只觉心内流过一股暖意,点头道:“懂了懂了,你的计划是冒充我去燕王府周旋,我在这里替你当大当家。”
一面说一面露出真挚而感恩的笑,“当家的,你人真好。”
玉面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揉着额角,咬牙道:“燕王到底喜欢这女人什么!”
就是再傻,她也犯不着为这陌生女人搭进去一条命。
原本计划让雪文陪她一道去燕王府,若有什么,招呼在外的弟兄接应。
让她亲自护送?简直痴心妄想。
时过中午,日头刚刚偏西,燕王的人果真到了约定交易的地方。岔路口有一棵歪脖树,树叶满是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