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
晏冷淡扬了扬下巴,少年意气和矜贵倨傲都在这一个动作上展现地淋漓尽致。他示意于玚翻看这些文件,于玚也这才发现,在这厚厚一摞纸中,真正离婚协议书占据的一席之地其实很薄,剩下的几乎都是有关他们婚姻的财产分割与一些产业注解。
几乎凝滞的气氛还没来得及汲取养分变得阴云密布,就被突如其来的横刀劈开打乱。
于玚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上面写就的文字攥住了注意力,瞬间从刚刚的情绪抽离。他直起腰,手中快速翻阅,机器打印的黑纸白字清清楚楚,一行行方块字让他看得眼皮狂跳,眉头皱起。
“我不同意。”青年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响起的男声清脆而响亮:“这些我一个都不会要。”
他说得那么认真,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玚玚,这是你该得的。”晏冷淡的神态平静。
“不,师兄。”于玚叹了口气,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晏冷淡所熟悉的执拗,缓慢而坚定,甚至还透着一丝说一不二的斩钉截铁:“你说错了,这不是我应该得到的。”
只见他认真地看着男人,以往温顺的眉眼第二次有了些许锋利的痕迹,提醒着晏冷淡,这是他即将分开的伴侣,一个在性别上与他同样的男人,在不需要被体贴时、他的力量亦有着与其外表近乎于割裂感的不容被忽视。
“我知道,师兄是认为我在这段婚姻里受到了辜负和背叛,因此哪怕得知我才是最先对不起你的那个,你也依旧按照你的想法慷慨地分给我这些东西,但是这份慷慨我并不需要。”于玚说,“我知道你给我的这些财产里,肯定已经减去了关于我最开始欺骗你的事所占的比值,但也正因为我知道,我了解,所以我更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份财产分割。你刚刚说你不会一个人让我承担责任,那么同样,我于玚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该是怎样,就是怎样,这份财产我实在受之有愧,我不配得到。”
于玚一直都清楚,晏冷淡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磊落君子,尽管晏冷淡并不认同这样的高评价名词。但只要与他相处,有心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的行事准则有着和芸芸众生截然不同的丈量方式,犹如古时能让王国千秋万代的明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敢做常人所不敢做,哪怕在糜烂黑暗的血腥暴力下生长、被饥饿凶猛的群狼环饲虎视眈眈地徘徊,仍旧能够做到条条框框皆公正明允。
那份看上去厚度惊人的文件,写满了晏冷淡对待他这个准前夫的慷慨和剩下的情义,没有任何藏私地开诚布公自己在婚后都获得了哪些财富,也没有任何龌龊地将它们连同婚前的赠予一并划分。故而当于玚刚刚看到时一度眉头皱起,因为这些东西即便减去了他欺骗占下的部分,林林总总加起来的估值数字也极度惊人。
“玚玚……”晏冷淡还没说完,刚开了个头,坐在他对面的于玚就打断了他。
“这些数字,是师兄愿意为我们的感情所支付的区值,代表了你对我的好,这已经足够。”青年翘了翘嘴角,阴沉的天和着细细密密的雨声,像春的信使在他的脸上发芽,被深深的囚困。
也就是在这一刻晏冷淡突然发现,被黯淡无光的天幕所亲吻的青年那张眉目淡到极致的巴掌脸上,竟然有一种和路修远极度相似的山水素远,仿佛大家挥毫时笔下绽开的水墨丹青,由深到浅层层递进、层次感分明,充满极端的灰暗,亦充满极端的森白。
“师兄,我们的开始充满了看不见的背德和欺骗,结束时,就让它看上去清清白白一点吧。”于玚轻声说。
晏冷淡所有准备说服他的话都梗在喉头,他短暂地怔住了。
不多时,他微微扬起下颚,森冷的面目没有表情,只深深的,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即将准备分道扬镳的合法伴侣,随后艳红的、薄薄的嘴角微微一挑。
“好。”男人似笑非笑,“谁会嫌自己的钱送出去又回来呢。”
于玚笑了起来,他知道晏冷淡就是这个德行,阴阳怪气起来连自己都能损,完全无视攻击的源头。
晏冷淡唤来韩特助和律师,等相关文件需要修改的条例修改好,也重新打印好之后,二人在沉默中各自签上名字,很快就签好了所有离婚需要用到的手续和文件。
结束后晏冷淡站起身,外头竟然也开始拨云散雾,浅阳半露,有光自盘旋的雷鸣中诞生。于玚这才发现,下了一上午的滂沱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玻璃上不停滚落的雨珠,还在不甘心地张牙舞爪,留下被拖拽的痕迹。
有长长的阴影投射,男人居高临下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黑眸轮转间冷酷淡漠,在阴冷俊美的脸上距离感极强。他穿着西装革履,昂贵的面料和肃穆黑白更显得他高不可攀,完美得无懈可击,不似真人。
晏冷淡眼神冷漠,但他还是说:“在这段关系里,你我都是过错方,亦都是受害者。”
腐烂创口
路修远和于玚的故事很简单,简单到甚至有几分俗气和狗血淋头。
他们原本是网络相识,心有迷茫的年轻人闯进一个树洞平台,意外遇见替朋友维护服务器、顺便体验app的娱乐圈老板。他隽永平和的文字娓娓道来,里面蕴含的力量温柔得令人心醉,引导着他做出选择,看见前路,远比长篇大论的说教更有感觉。
尚在大学温室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哪里见过这样温柔的人,再加上同一战线加成,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