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承泽冷笑一声,无所谓道,“我又不在乎,难活就不活。”
说完,李承泽察觉到气氛低压,知那人又在生气,便转移话题,“你的红楼何时更新啊,林妹妹身体也不好,范闲,你说她和宝玉,能有好结果吗?”
李承泽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到这个问题,问出来,心底竟是有几分觉得在问他和范闲的意思。
范闲沉默片刻,随后道,“曹公厚爱黛玉,不忍让她受世间悲欢离合。”
这答非所问的话,却是让李承泽窥探出几分真相,他笑着,从范闲怀里挣脱,起身去小案那边,跪坐下去,讽刺着,“好一个不忍让她受世间悲欢离合。”
范闲叹气,从怀中摸出一包蜜饯,取出一颗塞进李承泽口中,然后道,“你又不是林妹妹,替她生气些什么,你是承泽,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承泽,最好的李承泽。”
“我去给你洗葡萄。”
那一碟子酸不拉唧的葡萄,当真讨得李承泽的欢喜。
那双眼睛,饶有活力地看着他。
李承泽端着葡萄,坐在秋千里,心情不错的吃着,见他在写东西,忍不住好奇,走到范闲旁边,伸出脑袋去看着。
虽是知道范闲的字丑得可怜,但是每每看到他都会觉得有被丑到,李承泽脸色怪异一瞬,便也恢复正常,他好奇地辨别着,察觉出这是写去北齐的信。
“北齐圣女?你同她交集当真不浅。”
范闲落下最后一字,抬眸看着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她来庆国。”
“我问这个做什么?”李承泽往他口中塞去一颗葡萄,嗤笑着,“我现在就是你养着的玩意,外边的世界跟我没什么关系。”
范闲听多了李承泽的讽刺,早就学会了装听不见,他说,“我要她来,陪我一起杀一个人。”
范闲指尖轻轻敲击着小案,带着调笑,“跟你也有一点关系吧,毕竟被杀的是你的父亲。”
北齐圣女
范闲观察着李承泽的脸色,继续道。
“我早就想杀他了,很早以前,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未下定决心。”
李承泽挑眉听着,却并无过多表情,他本就如此,对那人的感情少得可怜,若说有,便也只能是恨,所以他死不死,什么时候死,对他来说都没甚意义。
唯一得关系,怕也只是,他死得越惨烈,自己越高兴。
李承泽又心想着,陈院长的死对他来说果然是一个坎儿。
小不点有一点说得很对,范闲向来睚眦必报,安静忍耐不是他的风格,除非山雨欲来前必须的忍耐。
范闲将那葡萄咬碎,酸味儿立即止不住上来,让他面目也狰狞起来,“我平生最恨束缚,他要操纵我?我自然不服!我不服,我就要杀他,哪怕九死一生,我也要反抗,我的命,只能我自己做主。”
李承泽听得痴,葡萄也是忘记吃,他细致的看着范闲。
这人同他这样相似,想法也这样一样,一样恨被控制拿捏的,按道理来说,他是最懂他的才对啊,为什么会成了最不懂他的那个,一边说着在意他,一边又要违背他的意愿,将他困在此处,用他的软肋来威胁逼迫他。
所以,范闲的情是虚假的啊。
可为什么他又像是那样真诚,不计后果得爱他呢。
不懂,看不明白。
李承泽张嘴,可胸腔中的疑问,却是怎么都问不出来,就那样噎在那里,闷着,闷得他心里难受。
“范闲,我知你胆子大,但是你说你想杀他,痴人说梦。”
坐在皇位上的那人,他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李承泽泼完冷水,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便又听范闲说,“我能将你的话当作担心的劝告吗?”
担心?劝告?他分明是在泼冷水。
范闲和那人,他都无甚在意,他们之间,对他来说,谁死了都行,无所谓,自己死了也行。
李承泽真是想笑,却是没力气,便好奇地睨他一眼,这人怎这样像只狗,都不用自己做什么,只要温和待他一些,他都能自己骗自己:他是爱我的。
李承泽转移话题,“这葡萄好酸,明日别摘了。”
范闲垂眸,幽深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随后伸手扶着他腰,好好稳住他。“我有培育新品种,到下个月就会彻底成熟,下个月我摘给你。”
“下个月啊。”李承泽仔细地算着,怕是吃不到了。
李承泽放下葡萄,觉得困倦,闭上双目,和刚刚的话题割裂着,冷漠又刻薄的说,“如果你要是被他杀了,我想我也会很开心的。”
范闲不答话,只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写字,李承泽也没有挣扎,半晌后,察觉他停下,才睁眼去看。
只见那宣纸上,写着奇丑无比到难以分辨的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承泽终是忍无可忍,坐正起来,挣脱范闲的手,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还忍不住嘲讽道:“你这字,当真是丑得出奇,多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李承泽的字的确是顶好看的,端庄大气之中带着必露的锋芒,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像他这个人一样,凌厉又漂亮。
范闲笑着,抬起他的手,在他骨节之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那殿下愿意教我吗?”
北齐的信送去之后,范闲似乎变得忙起来,几乎很早就离开,很晚才会来,好在李承泽整日也在昏睡,并无什么不满的地方。
倒是这日,喝完药后,他的精神气渐渐地活络起来,怎么都睡不着,他没办法,只能起身下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