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咬咬牙,给了每一个孩子一枚新铜钱,这可是他刚得的压岁钱。
不过,看着这帮孩子高兴地蹦蹦跳跳去下一家,也沾染了他们的兴奋,花几十个新铜钱让一大帮娃娃高兴,这买卖还是蛮划算的。
新正时,又是人来人往的拜年,关系不太近的人家就投贺年卡当拜年了,主客都省事。否则就得登堂入室,拜年寒喧,每家折腾下来也很累人。
元宵节是过年的最后一个高潮,开封全城都张挂着各式彩灯,处处燃放烟花,火爆连天,万人空巷。街上舞狮子、跑旱船、踩高跷,猜灯谜吸引了许多人观看,最壮观的是无数只灯笼扎成山林形状的“灯山”,灯上绘着神仙传说和佛教故事。真是火树银花,璀璨生光。
庭霜在现代社会度过了多年禁燃禁放的冷清节日,还是头一回过如此热闹,节日气氛极浓厚的节日,就象乡下小子进了城一般兴奋,玩心大起,天还没黑就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看灯。
一手拿着小吃,一手提着彩灯,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东南方亮光大起,照亮半个天光,配前满街华灯,效果真是……有点不大对劲。
庭兰欢快地又蹦又跳,伸着小指头叫:“看看,那里的烟火更好看。”
庭霜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惊叫:“那不是灯火,是失火了。”、一边的庭辉反应最快,首先叫了起来:“那个方向是……咱家的铺子就是在那个方向……”
庭霜只觉脑袋轰得一下如遭雷击,不管不顾地冲了去。
因为过灯节,他给伙计们放了假,店里留了个把人值班,万一有什么事,这个世界却没有消防队啥的,也没有保险什么的,那可就完了。
一边跑一边祈祷,希望这火赶紧扑灭,不要祸及他家的铺子。
等跑到地方一瞧,差点晕倒,着火的那家恰恰是孟家的铺子,虽然有不少军民合力扑火,可惜风助火势,店里又是容易燃烧的东西,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到了天明,烧得什么也没剩下。
庭霜招呼着救火,急得嗓子都哑了,心里凉凉的,腿都软的站也站不住,跪倒在地上,全身无力爬不起来。
一双手把他扶起来。
庭霜抬头一看,居然是在赌箭场上见过的宝公子。
“你没事吧?”
庭霜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无力地摇摇头。
“我刚才去瞧了瞧,好在人都没事,烧毁的只是屋子和货物。”
庭霜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宝公子又劝他:“只要人没事就好,铺子没了可以再开嘛。”
看庭霜还是有气无力,神思恍惚,宝公子用自己的车把他送回家。
弟弟们都没有睡,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庭霜回过神来,意识到在这个急要关头,自己绝对不能倒下,盘算了一会儿,进到杨氏的房间。
杨氏也是一夜没睡,脸色憔悴,但是目光仍然坚定沉稳,鼓励地看着他。
庭霜跪下去,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
“母亲,怎么办?怎么办?”
杨氏轻轻抚摸他的头:“别怕,孩子,只要人在,只要不泄气,没有过不去坎。”
听到这安慰的话,庭霜眼泪涌上来,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
还以为自己能把这个家业撑起来,可是却落个这样的结果,只顾着挣钱,却忽略了安全管理,越是节假日越应当小心,一听说看灯火,他只顾着玩乐,应该留在铺子看着才是,或是安排妥当仔细的人留守才对啊。消防用的大水缸也该天天盯着准备好。
听他这么自责,杨氏抱住他劝慰:“天灾人祸在所难免,你不要这么难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有这功夫埋怨,不如想想怎么应对。”
被母亲抱在怀里,庭霜觉得身上又恢复了力量,开始想办法怎么应付过去眼去的危机。
“这件事还是瞒着爹爹吧,他身体不好。”庭霜先做了这个决定,又说:“铺子里的货还没有付过款,估计得三四千银子,咱家还有四千两富康银号的银票,可以拿出来把货款给人家。至于重新开张的钱嘛……”
庭霜犹豫了一下,说:“爹爹不是每年从铺子里取出一部分收益置田产,给小兰做嫁妆吗?要重新进货开张,只好先挪用那一笔,再借一些,也勉强够了。你放心,我会拼命干的,定要在十年内重建家业,给小兰重新准备一份丰厚嫁妆。”
说着,庭霜鼓起万丈豪情,越是困难越要提起劲儿来。
杨氏没说什么,起身到妆台前取出一个雕花盒子,放到他手里。道:“这是我的首饰,你拿去应急。”
庭霜打开一看,一看都是金银首饰,有的还镶着宝石,其中一副成套的头面是今年生日时父亲特意为她打制的,这盒子里是她历年来积下的全部私房了。
庭霜又想流泪,都说母爱最伟大,她不但平时给予温暖,还在困难时候给予最宝贵最无私的鼓励和支持。
有亲人的支持和信赖,还怕前面什么艰难?
年节刚过,开封府骤起波澜,队队官兵在街上抓人封门,搞得一片鸡飞狗跳,人心惶恐不安,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坏事落到头上。
庭霜把头埋在桌上,只想这么逃避下去,面前的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摸他的头。
“孩子,怎么了?事情不顺吗?”
庭霜抬起头,看见杨氏担忧慈祥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是这事无论如何也得让父母知道,至于后果,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