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秤菜,庭辉收钱,客少时就整理蔬菜,很快,拉来的一车子菜午后就卖完了。
中午就买了几个草炉烧饼对付一下,草炉饼是头箩面做的,很粗糙甚至划嗓子,乡下人挎着篮子进城来卖的,虽然难吃,但是便宜又顶饿,所以出力气的人大多喜欢买来吃,再喝几碗茶,就可以顶一顿饭。卖茶的扛着挑子,一头是一个篮子,里面一摞绿豆瓷的粗碗,盖着白粗布。一头挑着一个大茶壶,干活的人喝两碗给一个铜子儿,如果没钱就算了,卖大碗茶的人和他的茶一样淳厚。
庭辉数着钱笑得合不上嘴,对难吃的草炉饼也顾不上埋怨了,就连苦涩的大碗茶也透着清甜。
“瞧把你乐的,又不是没见过钱。”庭霜笑话他,这些钱还不够以前他吃一顿饭呢。
“那不一样。”庭辉兴奋的眉飞色舞,“以前的钱再多是爹给的,现在这钱再少,也是自己挣来的。自己挣来钱摸上去手感都不一样。”
“钱都是一样,还有什么手感?”庭霜被他逗笑,眼看太阳开始偏西,该回家了。
两人拉着车去集市最里头找那卖肉的。却见他的摊位上站着一个少妇,背上背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正在那里招呼客人,她切肉的功夫比起那个肉贩就差了一些,但是为人很热情。
庭霜放下车子上前问:“那位李大哥不在吗?”
“你说俺当家的?他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少妇打招呼:“您要点什么?”
“称两斤后腿……”
还没说完,庭辉打断他:“哎,大哥,称点骨头和下水就行了。”
“啥?”庭霜莫明其妙。
庭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觉得你上回做的剔骨肉,肚丝汤,爆肥肠做的很好吃,所以不如买这些。”
“真的?”
“真的真的。”庭辉赶紧说,“我真的不是只为了省钱才这么说的,我真的觉得你弄得好吃。”
“好吧。你小子越来越懂事的。”庭霜掂量钱袋,如果买肉的话,卖菜的钱一半又没了。买成下水倒可以多吃两顿,反正那楚老丈说了再便宜的货色也能做出好东西。
付过钱装好东西,又见有小贩买糖,招呼过来,称了五文钱的高粱饴。
庭辉又不以为然:“大哥你还真穷大方,买肉都买不起,还记着买糖。”
庭霜一边掏钱一边说:“散花村总共就二十来个孩子,这点糖能花多少钱,咱受了村里那么多照顾,让孩子们高兴一下有什么不好。”
那卖肉的少妇听他们说话眼睛一亮,问:“两位小哥是城北散花村的?”
“是啊。”
“可认识里正?”
“你是说李大叔,当然认识,他和家父是老相识,对我们很好。”庭霜也问了一句:“你也认识?”
少妇脸色略变,低了头说:“俺不认识,是俺当家的认识,请两位小哥略等等,我去找当家的,看他有什么话说。”
那少妇放下摊子赶紧跑着找人,过了一会儿,卖肉的肉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们真是散花村来的,里正一家可好?”
“好,很好。”庭霜很认真地答,“老两口身体都不错,他家的二小也上学了,妮儿也很能干。”
“那就好。”肉贩低头沉思一会儿,切了几斤上好的肋条肉和里脊肉给庭霜,说:“麻烦你回去带给里正。”
庭霜问:“你要我带肉给里正大叔总得有个说法,要不他问起来我怎么回?”
肉贩有些为难:“你只带回去好了,不必说谁给的。”
“哪有这样的事?无缘无故的有人送东西给李大叔,不问清楚他也不会要啊。”庭霜觉着为难,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叫道:“哎呀,你不会是李大叔家的大小儿吧?”
见他没有否认,庭霜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儿子给爹送东西,干嘛藏着腋着?”
他买了两次骨头和下水,肉贩也认识他了,两人还谈过几句很对路,肉贩便说了自己的为难。
故事很简单,他叫李东升,是散花里正李昌富的长子,一次上城的时候认识一个跑江湖卖艺的女子,也是缘分到了,两人看对了眼,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可是家里嫌跑江湖的女子不够正经,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就和那女子私奔了,家里气得咬牙切齿,他在外面流浪一段时间回来当了屠夫卖肉,虽然挂念父母,却不敢回家。
庭霜看看李大嫂,大大的眼睛,黑亮的头发,唇红齿白,看上去很善良。再看她背上的娃娃,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对这一家三口挺有好感,愿意帮他们。笑道:“我说李大哥你也忒老实了,娃都有了为什么不敢回家?要我说,你直接抱着孩子回去,把孩子往他们怀里一放,不信他能把孙子扔出去。”
“大哥你真坏。”庭辉大笑起来,“不过这法子也不错,真想看看李大叔大婶会是什么表情。”
可是,李东升怕父母怕得厉害,就是不敢直接回去。庭霜答应给他当说客,把娃娃背上,回到村里,先把糖给村里的娃娃们分了,让庭辉把车子还回去,自己去李昌富家。
李大婶见他背了个小孩,觉得纳闷:“哪来的娃娃呀?”
庭霜笑嘻嘻把娃娃放下,说:“拣的。”
李昌富笑道:“前天你拣了个老头,今天又拣了个娃娃,你说你怎么只拣人不拣钱呢?”
“谁说没拣钱,前几天老三还拣了一百多两银子回家,经过我们几个兄弟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