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用手在对方头上拍了拍,随后顺势滑下来,像是抚摸项圈一般,帮原逸正了正喉咙前的领带结。
“小狗,我跟你家主人有事要说,你可以暂时不用看他看得这么紧。”裴煊狡黠笑起来。
原逸一哑,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什么,看了眼章见声没得到回应,只好往边上退了半步,给人留出交谈的空间来。
裴煊这才满意,揣着胳膊靠近章见声,神秘兮兮地开口。
“哎,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拿下巴指了指原逸,“睡了没。”
他这话不只是说给章见声听的,动静大得一米开外都能听见。
章见声目光冷淡,恹恹瞥了人一眼,“说正事。”
“行。”裴煊没忍住笑,故作正经地点了下头。
他今天确实是为正事来的,如果不是听说cie的股权方面出现了危机,他根本不会来看这个无聊的秀,而是在哪个通宵party上彻夜狂欢。
“刚得来的消息,陈泰今晚去了江滨壹号,三爷跟其余几个大股东也在。”
裴煊稳住声线,停了下又问,“你要去吗。”
“去。”章见声话音很轻。
如今的形势已然非常明确,陈泰大概率是和章棋达成了某种交易,为人在前冲锋陷阵,通过暗中收购让明泰成为cie的最大股东。
cie原有的几个股东会成员,基本都是原董事长管梅的亲信,年岁大了,诸事不管,对谁掌权的问题也不甚关心,如果有谁能将章见声这个不够格的继承人取而代之,说不定还会拍手欢迎。
在股东会拥有了话语权,明泰的下一步一定是联合各大股东,架空章见声的权力,改由章棋掌势。
如今利用陈怀仁,或许能够暂缓危机。但cie最本质的股权结构漏洞仍未得到解决,有了这一次,一定还会有接下来的无数次。
裴煊反问章见声:“你去了能干什么?”
把来示好的陈泰赶走,再请几个老头子吃顿饭,求他们别倒戈章棋,下次董事会选举的时候还站在你这边?
“我有我的打算。”章见声淡然道。
一腔热血碰上这么个哑炮,裴煊弄不懂章见声要搞什么名堂,只能哑了火干着急。
今天也托裴煊帮了不少忙,章见声看他实在好奇,无奈决定还是透露点内情。
“集中托管?”翻看着章见声递来的几张纸质文件,裴煊着实有些没想到。
所谓的集中托管,便是让几个主要股东自愿将股权委托给第三方,共同组成全公司占比最大的股份,集中管理,委托期间所有股东权利照旧。
方案倒是可行,但如何能让那群老顽固答应才是重点。
猜到章见声敢拿出这样的方案,应当是有足够分量的筹码,裴煊心里的担忧渐渐少了几分。
“我以我的名义跟经理订的场子,你进去的时候低调点,别让陈泰那小子察觉了。”
章见声摇头,“没用,他早晚会知道。”
陈怀仁今晚回去,原本在暗中的博弈就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瞒是瞒不住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争分夺秒。
“连轴转,行吗你。”对章见声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忧,裴煊怕他在外面待得太久,会不利于腿的康复和休息。
章见声并没回答,但脸上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他没得选。
裴煊只得无奈朝他摆了摆手,准备去找自己的车,说了声:“一会儿见。”
裴煊走后,原逸还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门边的位置。章见声扫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衬衣,安静片刻,说:“你进来。”
原逸“哦”了一声,默默坐上主驾。
章见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随后弯腰挑起脚边的那件衣服,扔给他,将头转向一边说:“把门关上,风大。”
之后便再没了话,车内就此陷入了寂静。
将火点着,空调暖风让车内温度一点点地上升。
没等多久,喻阳带着打包好的浓茶上了车,章见声说了位置便靠在车门上打起了盹,再醒来时,车外已经是江滨壹号灯火辉煌的外墙跟门头。
车是从桥上过的,如果能经过桥下那片肮脏杂乱的涂鸦墙,必能引出人更多的回忆。
旧地重游,原逸下桥时偷偷扫了眼后视镜。
章见声还是那个章见声,东区和西区之间的界限依旧是那样分明。好像这么多年过去,周围全都没怎么变,唯一变的只有心境不同于往日。
年少时的一切都太不安定,而现在,原逸难得有了能沉静下来的日子。
江滨壹号里大大小小的台阶很多,坐轮椅不太方便,章见声便拄了单侧的肘拐,两条腿着地,自己慢慢往里走。
门口,裴煊已经先到,进去有大堂经理为他们引路。
作为一家服务周道的老牌夜总会,江滨壹号规模庞大,单是过夜的套房、包间,就有十几层之多。
发现大堂经理为他们引的方向并不是楼上的私人区域,而是一楼的公共大厅,章见声脚步停顿,神色有些微妙,很快扭头问裴煊:“你包的什么场?”
“就和平时一样啊。”裴煊大言不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庆祝你能丢掉轮椅,自己靠两条腿走路,高兴嘛。”
像裴煊这种人来疯,丝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享乐的机会。
他向来不喜欢和已经熟识的旧人单独闷在包间里,大厅里有更新鲜的空气,更宽阔的视野,也有更多未知的可能性。
让裴煊订座的结果必然是这样——哑然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钢管舞男模,章见声觉得自己早该认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