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道:“他是事先画好了阵法吗?”
周廷却道:“没有,他就是凭空施展出来的。”
林念闻言整张脸又冷下一度,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道:“先生,落雷术这样的术法,除了池子磬,我就只见过另外一人用过。”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得相信身边的人。”周廷低着头说道,“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这世上有很多能人,研习和创造独门绝技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天方夜谭。不过是一个操控自然的术法而已,并不一定只有他们会用。”
“那为何我不会?”
“戏弄你不该戏弄的东西就会得到代价。你或许还没有现,所有的术法都顺应了这条规则,只是代价的程度并不相同。”
“阵法和往生钱也是?”
“如果阵法的代价真有那么巨大,《阵百道》便也不会问世了。”周廷似乎小小叹了口气,又告诫林念道,“你就当我是多嘴一句,就算我们是执棋者,在落子的时候,也无法猜到终局的棋盘。”
“那你们的棋……”林念顿时紧张道,“走到哪一格了?”
“你想知道?”周廷突然严肃起来道,“你现在说想,我会告诉你。”
“算了,从先生的嘴里听说没有意思。”林念却道,“我现在大概是不想知道的。”
话出口显得潇洒,但心里的沉闷也是真的,曾有那么一瞬,他是想回答“想”的。
想知道却又怎么也知道不了的事情太多了……从出生就没见过的娘亲究竟是死还是活?活着的话现在会在哪里?死了的话墓碑又立在何处?这些问题他在童年时期问过林汉霄许许多多次,而每次得到的答案却是看得见的敷衍,无非就是——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
而他承诺中的长大,永远都没有一个既定的期限。
现在突然冒出的池子磬……这些疑问或许能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吗?
在洞穴中的第一晚,林念抱着满头的疑惑躺下,遮挡洞口的树叶缝隙中透出丝丝光亮,他看着那点光班,却觉得自己离真相仍旧很远很远,而突然的失眠竟然让他感到了令人讽刺的亲切感。
他差点忘了,这明明就是他在遇到萧歌之前的常态。
前一日池子磬制造的落雷,倒意外成为了即将到来的大雨的先兆。雨滴劈里啪啦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山间的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对于他们而言,眼下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等待,也要抓紧时间享受危机来临前的清闲时光。
天气一好,便总想在外溜达几圈,介于他们无法走远的克制条件,一行人打算就地找事做,把午间要吃的鱼先给捞捕上来。
不得不说周廷就连选择避难所都经过了精挑细选,要真遇上什么大事,就洞穴周围的地理条件而言,独自待上个把个月也不是什么问题。饿了就去捕鱼、嘴馋了就去树上摘野果,唯一不好的就是种类单一,长久下去恐怕会腻味。
这不一天都还没过,郑桓就杞人忧天了起来。
“白天吃鱼,晚上吃鱼,今天吃鱼,明天也吃鱼……别等我们还没离开这里,就先变成鱼精了!”郑桓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鞋袜脱下凌乱地扔在一边,上下摆动着腿,赤足击打着水面,细碎的水花打湿了安岚的裤脚。
“你变成鱼精?那是要做这条河里的鱼王吗?”安岚同他打趣道:“妖怪修炼成精都要过上千年,我们人可没这么能熬。你倒还不如担心担心身上这堆肥肉,说不定这里真的有什么鱼成了精,你搅了人家的头顶,人家一见你竟还是块好肉,一怒之下就把你一口吞了呢!”
现在安岚一条胳膊受了伤,去哪儿都得绑着手,被众人自动划分到了“伤患”这一块,重活累活是沾不上手了,只好像个闲人一样靠在溪边照看调皮的小朋友。
“和你说话没意思!”郑桓手臂往后一撑跳下石头,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的小石经过长久的冲刷,表面同玉石一般光滑透亮。郑桓刚落地时差点打滑,还是安岚眼疾手快捞了一把才站稳。溪水没及郑桓的小腿,他在安岚的帮助下将裤腿折到自己大腿的位置,而后冲着小溪对面的易儿喊道:“易儿弟弟!一起来玩水吧!”
跟在林念身边帮忙的易儿抬了抬头,礼貌地回道:“我在帮哥哥们做事,等一下再来。”
“按年龄来说的话,我也是你哥哥呀!”郑桓坚持道,“捕鱼让大人去做就够了,我们小孩子就要负责玩儿!你该听哥哥的话,对不对?”
易儿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周廷,没想一贯严肃的周廷却道:“去吧,难得有能和同龄人一起玩的机会。”
易儿略带羞涩地朝林念几人说了抱歉,直接淌着水朝郑桓跑去。林念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动容,最早在佯苹镇见到他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少言寡语的老实小孩,而现在离开那里之后,已经经常能在一些不起眼的瞬间感觉到他越开朗的性子了,走到今天,这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承受了许多。
若是换个立场,林念可没法像他那样对过去做到完全的坦然和释怀。
周廷见他停下动作盯着易儿,便道:“你们觉得易儿这孩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