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宴又不说话了,任邢可锋说什么他都没再吭声,后者心里犯嘀咕,只觉得这孩子是脑震荡的傻劲儿还没过去,但也没再说什么,关上门出去了。
屋里陷入一片安静,无形中,季司宴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放大到震耳欲聋,又被浪潮般的烦躁搅扰的愤怒不已,猛的胡乱翻身,一下碰到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头晕的天旋地转。
可季司宴却睡不着,大脑处于一种极度疲倦却又极度亢奋的矛盾状态中,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起关于双重人格的解释。
他以前看过关于双重或是多重人格的电影,跟网络上的解释一致,双重人格是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立的并且互相分开的人格,不受影响,完全独立。
翻了一通,头痛欲裂,他终于还是把手机扔到一旁,闭眼睡了。
不知道是医生加了药,还是脑震荡严重,接下来的两天,季司宴几乎都是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
彻底醒来时是第三天中午,手上的吊针已经拔了,季司宴感觉脑袋没那么晕了,恰巧彭奇提着饭盒进来了。
“许总怎么样了?”他问道。
彭奇把保温盒放在桌子,“哦,没事了,听说上午刚醒,医生说算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刚醒?什么叫算是度过危险期了?”季司宴心里一触,眉头拧起来了,“那天表哥不是说他没事吗?”
彭奇一朝说漏嘴,想起许听尧的叮嘱,连忙噤声,看到季司宴刀人的目光,为难又尴尬的笑了笑,“老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许总被送来的时候心脏起搏器稍微有些移位,做手术的时候稍微出了点小问题,不过已经没事了,人已经醒了。”
“你脑子有病啊,会不会说人话,这种事儿瞒着我?”季司宴在彭奇一声声“没事”中,仍然听的心惊肉跳,当下掀开被子就往病房外走。
“唉唉唉,老大,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床!”无端挨一顿骂,彭奇绕过桌子去追季司宴。
许听尧的病房里,除了齐宇辰,好像还有他们公司的两个人,但大大小小的花篮礼盒已经摆了大半个客厅。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有人正扭过头来,错开一条缝,最先看到的,便是许听尧打着石膏被吊高的左腿。
中午的阳光正强,致使许听尧浓颜透了些褪色的清秀,还有直白的憔悴。
周晓看到季司宴,笑意盈盈的眼里纷纷带了别的颜色,还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非常有眼力见的说了声告辞,然后带着公司的人迅速消失了。
许听尧半躺在床上,季司宴走近才发现,刚刚被窗外的阳光欺骗了眼睛,许听尧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一眼便知道刚刚从膏肓中逃亡出来。
他眼底自责溢出,温度飙升,“对不起,都怪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许听尧对他的反应是带了防备的,饶是如此,心里仍是颤了一瞬,“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什么?”季司宴没有料到许听尧会这么快扯到这个话题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怔的看向他。
“林奕说他做的所有,是他身体里第二个人格做的,”许听尧声音失力的,注视着季司宴,颇有一股子破拐子破摔,早死早超生的决绝,“你觉得是真的吗?”
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了,季司宴心里无端发沉,他感受到许听尧淡淡目光里的注视,澄明静谧,却又在不露声色的围剿他。
其实他心里清楚,许听尧不是在问他真假,而是害怕他认为是真的。
正在这时,彭奇突然推门进来,“老大,陈瑞醒了!”
季司宴表情猛然一厉,心跳突兀的几下飙升。
“他说想见你一面,还说有些事一定要当面跟你说!”
季司宴深呼了一口气,“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让警察去说就行了。”
他回头,撞上许听尧的目光,淡淡的,带着几分羸弱,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情绪做不到控制的滴水不漏,所以看起来并非毫无波澜。
“去吧,”许听尧先开口了,“总要面对的。”
“许听尧,刚刚你问的问题,我回答你,”季司宴已经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语气异常笃定,“无论真假,我都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许听尧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残笑,“快去吧。”
门一关,许听尧脸上的笑意僵的慢慢消失,思绪化作一片空白,紧绷的那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疲惫的像是透支了似的。
但也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当那颗心强烈跳动起来,他便开始不受控制了似的,剖析起季司宴刚刚的话。
他本想从中得到一丝慰藉,回忆一遍,却分辨不出那句话里的决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季司宴自己听的。
许听尧颤颤的吸了一口气,刚刚看到季司宴时,是他幼稚的心里作祟了,急于从对方嘴里听到确定的答案来稳固自己的惶惶不安,害怕季司宴一旦倒戈,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击的武器。
哪怕他知道以季司宴的性格,就算心软动摇,也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哪怕季司宴和林奕之间有血淋淋的人命在,他仍然害怕。
许听尧难以置信自己竟被这种臆想出来的结果拍打着,情绪陷在季司宴在忠于自我和认清现实中的动摇不定中,不断被裹挟,被冲击,又不甘心处于劣势。
周明尧说这是伤后焦虑症,可他自己知道,这种焦虑,是从林奕拼死救他们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