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叫屈道:“这话说的……难道在官家眼里,我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么?”
“你是!”赵祯冷笑连连:“其他暂且不论,之前弹劾钱明逸,你可未事先向朕请示。”
“那不是怕官家不答应嘛……”赵旸一脸讪讪道:“还有,谁说没有事先告诉官家……不是说了么?”
“那叫事先吗?”
想到当日赵旸在距早朝仅片刻时才将此事告诉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不叫事先了……”
“行了行了,朕懒得和你辩论,总之就按你说的,只要他们愿意,朕允了。”
“多谢官家。”赵祯拱手称谢,随即右手一摊。
赵祯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赵旸理所当然道:“我去请他们三人,总不能干坐着吧?不得找个酒楼请他们喝一顿?这不得花钱?”
“……”
赵祯气得肝火上涌。
自他知事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管他要钱,且如此理直气壮。
半晌,他转头对王守规道:“叫人去内库取三十贯予他。”
“是。”王守规依令派人去取钱。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赵旸无所事事般在殿内转来转去,时而走到赵祯身旁偷偷观瞧后者正在阅览的札子,看得赵祯脑门青筋直跳;时而又走到曾公亮身旁,窥视后者正在记录的起居注,惊得曾公亮连忙用手捂住,想要喝斥却又不敢,只能板着脸怒视以表气愤。
好不容易熬到取来三十贯钱,赵祯赶紧把这小子打走。
前脚赵旸刚走,后脚曹佾便遣人送来了札子。
赵祯拆开仔细观阅,脸上浮现几丝惊讶与意外,原因就在于曹佾对赵旸的评价居然是以正面夸赞为主。
随后,赵祯也看到了曹佾客观描述赵旸在阵前训话时的段落,眉头微皱。
尤其是那句——谁道仅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保家卫国,甘愿流血牺牲者更是值得传颂的好汉儿!
站在君主的立场,赵祯自然不会对这番话有何不满,相反他心中颇为认可,但同时他也明白,这论调注定不会被朝野众多的文人所接受。
相信过不了几日,这番话就会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低骂一声:“口无遮拦,净给朕生事!”
“官家?”王守规一脸惊疑。
“无事。”赵祯微微摇头,随即在沉思了一番后道:“令中书舍人院拟诏,授赵旸右正言之职。”
王守规一脸惊异。
朝中谏官,目前可分两省官与谏院,左右散骑常侍,左右谏议大夫,左右司谏以及左右正言谓之两省官,因他们附隶于两省:带左的隶属门下省,带右的隶属中书省。
简单说,右正言就是隶属于中书省下的谏官,只是品阶最低,但同样拥有言事、劾奏之权。
令王守规不解的是,之前赵旸求了官家许久官家都没答应,为何今日看了都虞候曹佾的札子,官家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去。”赵祯正色催促道。
“是是。”王守规唯唯诺诺,连忙派人去传令。
看着王守规离去,赵祯低头看着手中的札子无奈摇头苦笑:眼下再不授那小子言官的权力,遭罪的可就是他了。
时间回溯到片刻之前,赵旸尚不知他无心插柳的一番言行令他即将多一个官职,而且还是他念念不忘的谏官。
当时他正站在垂拱殿殿外的宽敞直道上,等内殿崇班袁正去找来担任三班奉职的种谔。
所谓三班奉职,即指东、西、横三班的武职,地位仅高过三班借职,算是一个刚刚入品级的武职,一般由良家子弟充当或由朝中官员的子侄荫补任官,主要职责就是守卫宫城前廷,除了熬资历升官,否则若没有其他人脉,也谈不上太有前程的职务。
因此今日内殿崇班袁正亲自来找他,着实把种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对方,直到袁崇班解释缘由,他这才按下心中的不安,跟着袁崇班来见赵旸。
“种奉职,这位便是工部司员外郎赵小郎君……小郎君,这位便是种谔、种奉职。”
在袁崇班代为介绍之后,种谔赶忙率先向赵旸行礼:“种谔见过赵员外郎。”
“种奉职客气了。”
赵旸一边回礼,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种谔。
只见种谔年纪大概二十岁上下,身高不算高,但看起来十分精壮,多半是年幼时便混迹在其父种世衡军营中的关系。
在赵旸打量种谔时,种谔也在偷偷观察赵旸。
身为在宫内任职的三班奉职,种谔自然也知道这位小郎君的“行迹”,知道这位小郎君深受官家信赖,尽管做出了大闹开封府、于朝议时逾规弹劾权知开封府事钱明逸等足以令正常人丢官的事,但偏偏官家却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