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柴氏道,“有二娘陪着我呢,你去读书罢。这两天你只顾着与二娘比试,连课业都落下许多。小心西席先生不满,向元娘告状,那你可得不偿失了。”
李遐龄心中一凛,匆忙告退:“孩儿这便去念书……祖母,祖母替孩儿保密!”
柴氏笑着点点头,孙秋娘也过来行礼,小声接道:“这宅子中,哪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阿姊?”柴氏听了,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孩子,生得七窍玲珑心,偏偏却总是撩拨玉郎。”
孙秋娘挽住她的手臂,嗔道:“祖母偏心,怎么不说是玉郎总与儿过不去?儿喜欢阿姊,他便天天吃醋。儿都说将阿兄换给他了,他也还是不高兴……”
柴氏禁不住笑出声来:“阿兄阿姊哪里是能换的?况且,换与不换,不都是你们的阿兄阿姊么?两人可真是胡闹得紧!”笑着笑着,她却若有所思起来,再仔细看看孙秋娘,心中越发满意了。
李遐龄自是不知自家祖母生出了何等“可怕”的念头。用功地读了两日书之后,他终于取得了先生的谅解,心中也松了口气。这时,家中部曲又传来消息说,李遐玉已经快要到达县城了。他便带了几名部曲仆从出门,赶去迎接她。在城门前等了片刻,远远就见十来骑飞奔而来,为首的正是作少年郎打扮的李遐玉。
李遐龄高兴地唤道:“阿……阿兄!!”眼见着玉树临风的李遐玉越来越近,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他家莫不是……只有阿兄,没有阿姊罢!怎么觉得,作男儿装扮的阿姊丝毫没有半点违和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脑海里的小剧场是这样的:
玉郎:我会读书会写字会背书!
二娘:我会给阿姊做长裙(天天穿)。
玉郎:我会和阿姊去逛集市,给她买买买买买!
二娘:我会给阿姊做中衣(天天穿)。
玉郎:我会给阿姊做弓箭,还会学着给她打造轻刀!
二娘:我会给阿姊做小衫(贴身穿)、香囊、绫袜、鞋子……
玉郎:输了qaq,我也想学女红了……
众人:=口=少年,别走上不归路啊!!
☆、换下武装
暌违数月不见,李遐玉仔细打量着自家阿弟——无论是微微带肉的圆脸颊,或是望过来时乌溜溜的眼眸,仿佛都分毫未变。依旧是那般满含孺慕之情,依旧是那般纯净无暇,依旧令她见着便心生暖意。
李遐龄则觉得心中有好些话想与阿姊说,然而城门附近人来人往,许多人好奇地瞧着他们,其实并非说话之地。他只得轻声问候几句,便驱马随在李遐玉身侧。姊弟俩策马小跑着入城,径直奔向了李家老宅。
到得家中,两人在内院门前下马,便见孙秋娘笑盈盈地在月洞门前守候,温声唤道:“阿姊可算是回来了,祖父祖母成日都想念得紧呢!”说罢,她便自然而然地把住李遐玉的手臂。李遐龄见了自是心酸得很——但他如今都已经是小少年郎了,当然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牵着阿姊的手。所以说,小娘子什么的,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头一遭出门远行,我们心中也一直念着你们。”李遐玉笑道,“每到一处,发现些新鲜物什,便觉得你们定会喜欢。零零碎碎地买了好些,分别收拾了两个箱笼。待会儿我便让仆婢给你们送去。”
听闻她特地带回了礼物,两个小家伙皆很是高兴,连吃醋嫉妒都顾不上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家中发生的事。李家尚未正式除服出孝,亦没有什么亲戚来往,故而这些时日依旧平淡如水。不过,在小家伙们眼中,便是再平淡的日子也有泛起波澜的时候,挑挑拣拣地也说了好些。
来到内堂前时,李遐玉已经大致了解了家人的生活,以及县城内近来的动向。正要再问几句,她便听里头柴氏笑道:“这般寡淡的日子,也亏得他们能寻出这么多乐趣来。我的儿,快进来,让祖母好生瞧一瞧!”
却说柴氏端坐在长榻上,抬眼就见一位俊秀的小少年郎缓步而入。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翻领长袍,配上皂色牛皮小靴,行走间袍裾纷飞,颇有几分气势。虽然肤色有些微黑,眉眼却生得很是精致,举手投足皆透着勃勃英气,令人见之便心生喜意。
柴氏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她心爱的孙女,但一时间却仿佛透过她的身影想起了什么,不禁有些恍惚起来。直到李遐玉双膝跪下,行了稽首大礼:“不孝孙女,拜见祖母!”她才回过神,起身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快抬起头来。祖母方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明明送出门的是女娇娥,怎么回来的却是小儿郎?”
李遐龄接道:“可不是么?阿姊扮作郎君简直惟妙惟肖,连我都觉得许是记岔了,咱们家又多了一位阿兄!”孙秋娘眨眨眼,跟着道:“阿姊扮的假郎君,将满大街的真郎君都比下去了。若是改日乘车出行,说不得还会有掷瓜掷果的小娘子呢!”
从这两个小家伙口中,就从来没有听过一句不好的话,恐怕也当不得真。李遐玉听了,忍不住笑道:“不过是出门在外,扮作男装便于行动罢了。初时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学了些阿兄的动作,便没有人能看出破绽。”她虽常年习武,但毕竟仍是个熟知礼仪的小娘子。若非谢琰指正了些许不经意之间的小动作,那些眼力毒辣之人一眼便能瞧出她的身份。她便索性悄悄观察了谢琰许久,暗地里认真练习,终于将自己成功地塑造成了一位出身不俗、武艺高强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