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县君谬赞了,不过是鲁莽的小儿并小丫头罢了。”柴氏道。李遐玉、孙秋娘、孙夏、李遐龄遂上前向这位崔县君行礼问好,她含着笑将他们扶起来:“真是几个让人见了就喜欢的好孩子,柴郡君可得带他们出来多走一走。”
柴氏笑道:“最近接了好些帖子,正好让他们认一认人。”
李遐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崔县君,发觉她与李丹薇生得很有些相像,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亲切熟悉之感。陇西李氏常年与清河崔氏互结婚姻,想必这位崔县君应该出身于清河崔氏。同为五姓七家的高门,一等一的世家贵女,处事风度却比旁边那位县君高妙许多。至少,待她们这等寒门之家亦是有礼有节——至于旁边那位县君,烦劳将脸上的不耐与不屑收一收罢。这哪里是来迎客的?简直就是来得罪人的。
“弟妹,我来招待柴郡君,后头应该是柳郡君的车,便有劳你了。”崔县君回首笑盈盈地嘱咐一句,便把着柴氏的手臂往里而去,又对旁边的婢女道,“让十二郎过来,带李家两个小郎君去马球场顽耍。另外,别忘了与十娘说,她心心念念的元娘妹妹来了。”
原来崔县君果然是十娘姊姊的阿娘!她也知道她们相交之事了,看起来亦似乎并不反对。李遐玉微微张大明眸,难掩笑意。孙秋娘、李遐龄也眉开眼笑,除了偶尔会吃吃醋之外,他们都很喜欢李丹薇的性情。至于孙夏,从未与李丹薇见过面,自然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片刻,李丹薇便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联袂而来。她梳着有些俏皮的双螺髻,插戴着栩栩如生的红玉石榴钗,着一身六幅石榴裙,显得极为鲜亮动人。那位少年郎的模样与她、崔县君都有些相似,眉目俊秀、英气勃勃,穿着一身朱红色窄袖圆领袍,更衬得唇红齿白。
见到李遐玉后,李丹薇便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两人虽然并未寒暄问候,但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默契,嘴角噙着的笑意亦不用多言。柴氏与崔县君看在眼中,自是各有想法,脸上却不露半点端倪。李十二郎态度亦很是热情地引着李遐龄、孙夏去了外院。便是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李遐玉仍能听见他絮絮叨叨:
“早知道你们会来,我便也组一个球队了。偏偏兄长们都觉得我年纪小,马球场上又太过危险,他们顾及不来,便死活不让我去。”
“可惜我阿兄不在。他打马球可厉害了,一击即中,从未失过手。大兄和我只需听他的安排,便赢了好多回呢!”
“当真?唉,他怎么不曾来呢?眼下遣人去唤他还来得及么?”
“他大约正在军营里呢。李郎君若能派人去唤他一声,应该马上便能过来。”
听起来三人相处得不错,李遐玉便略微放心了些。谢琰不在,她难免有些担忧孙夏与李遐龄能否适应这样的交际活动。不过,也正因谢琰不在,他们二人才更该努力学会与人应酬才是。不然,总是受着照顾,何时才能独当一面呢?
这时候,走在前头的崔县君也与柴氏说起了李丹薇前些时日的弘静县之行:“原本只想让她出门散散心,不想回来之后竟懂事不少,也不那么倔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弘静县的时候,多得柴郡君照料,还结识了元娘……”
“我可不曾照料十娘子什么。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将身边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无需外人插手。而且,她举手投足风仪出众,将我家两个小丫头也带得雅致了许多,不愧是卢夫人与崔县君教出来的陇西李氏贵女。”
“真当不得柴郡君的赞赏。她呀,骨子里还是毛毛躁躁,不晓事得很。”
说话间,便已经快要到正院内堂前了。崔县君停了下来,从手腕上褪下两个金玉红宝手镯,亲热地给李遐玉、孙秋娘套上:“好孩子,往后可得多来我们家走一走。十娘难得结交到如此合心意的闺中密友呢!”
里头传来一阵笑声,便听一位年纪不小却中气十足的贵妇笑道:“阿崔究竟是见了哪一家的小娘子?竟等不得与我们一同给见面礼了?”崔县君扬起眉,应道:“就怕这两个孩子太讨人喜欢,儿备的礼拿不出手,这才想领先一步呢。没想到,却还是教阿家听了个正着。”
一群仆婢上前,将她们拥了进去。柴氏不卑不亢地向着长榻上坐着的贵妇行礼问好。那位贵妇满头银发,面相显得很年轻,说话间虽和蔼,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威严。李遐玉、孙秋娘也跟着上前行礼,心里明白这位一定便是李都督的夫人了。都督为正三品,而刺史不过是从三品,都督夫人自然是正三品郡夫人,亦是灵州品阶最高的命妇。
此时坐在内堂中的,不是灵州境内的世家贵妇便是四品五品的官眷。即使心里瞧不起李家的出身,面上也不会过于失礼。因李遐玉、孙秋娘头一回出现在这样的宴饮中,她们便都笑着拔下自己的钗朵簪子、褪下手镯臂钏等,给她们当作见面礼。她们自然也带了些小娘子过来,柴氏觉得好几个看着都脸生,便将身上的首饰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走了一圈见礼之后,李遐玉、孙秋娘脸都要笑僵了,收获却也很是不少。不过,两人都对这些名贵首饰不感兴趣,自然不会眼皮子浅地失了态。看在众贵妇眼中,也不得不赞一声:虽是寒门小户,教养却是不错。
“祖母、阿娘,元娘、二娘是头一回来咱们府上,儿带着她们出去走一走罢。”李丹薇见她们并不喜这种场合,便主动从一群姊妹中站出来。卢夫人、崔县君难得见她如此积极,自然颔首答应了。她身后一众姊姊妹妹瞥着李遐玉、孙秋娘,神情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