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遐玉、谢琰与孙夏并未急着出头,依然沉默着跟在胡商们后头,看起来既不显山亦不露水,就像是寻常的少年郎那般。商队管事见状,也暗暗放下心来。他别的都不担心,唯恐这三个少年郎因一时意气而出了什么差错。
“哈哈!果然!听到俺们的名号,他们就吓得要尿裤子了!!”
“与他们废话作甚?赶紧牵走骆驼!这恐怕得有一百头了!今天收获不错啊!!”
马贼们跃下马,迅速分作两队:一队人态度蛮横地将胡商及护卫们像赶牲畜一样赶在一处,命他们交出随身的所有钱财与金玉宝贝;另一队人嘻嘻哈哈地去牵骆驼,查看里头都有些什么货物。
李遐玉与谢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孙夏则一直低着头,唯恐自己掩饰不住双目中冒出的怒火,惹来那群马贼的注意。胡商们亦都十分沉默,将随身的所有物品都拿了出来,一个大钱也不敢私藏。
然而,就算众人都十分配合,马贼们也十分不满意。一个马贼突然抽出刀,在身边的胡商脸上狠狠划了一道:“一个粟特商人,身上怎么才这么几个大钱?!你糊弄老子是不是?!”那胡商疼得惨叫起来,张着嘴唇想要辩解,马贼却十分不耐,转手便要杀了他。
“住手!”孙夏实在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他虽是生得十分魁梧健壮,但眉眼极其青涩,一眼便能看出只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马贼们时常遇见这种热血上头的半大小子,并不意外他会跳出来。每个商队都有这样的黄毛小儿,自以为能够替天行道或者说服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却往往会断送掉自己的性命,甚至祸害全商队的人。
“我们已经将货物钱财都拿了出来,你们凭什么杀人?!”孙夏喝问道。他生得憨头憨脑,询问时虽也有几分气势,但同样带着一股楞气。商队管事心中哀叹不已,焦急得恨不得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
“‘凭什么’?”马贼们哄然大笑,“就凭老子一时心情不好!!就凭老子看你们不爽!!”
“俺们杀人,也用得着理由?!”
“是啊,老子最厌恶你这样傻头傻脑的玩意儿!!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敢充什么英雄!!你不是看不得别人死么?就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
“哈哈,你说这傻子会不会换?”
“啧,自己的性命当然比旁人金贵,他哪里舍得?”
“那你说这傻子会不会扑过来?想着以一命换一命,杀一个人也值了?”
“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般的好身手。”
“咱们之中若有人被这么个傻子杀了,也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自己身手太差。”
一群马贼嘲弄着讽刺着,都并不将孙夏放在眼中。孙夏气得满脸赤红,攥紧拳头便想冲过去。不过,李遐玉和谢琰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贸然前去。马贼们注意到了他们三人的动作,很是感兴趣:“哎呦,这商队可真是有趣,居然还有两个更小的!”“这到底是走商还是带娃娃?!哈哈!”
“傻子!这是你弟弟?”一个马贼冷不丁冒了出来,揪住李遐玉的领子将她拎了过去。李遐玉、谢琰早便发觉他接近,但仍然暗示一众部曲不必激动,依旧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看准他们的暗号再反击。
“哟!倒还算是个生得不错的小子!也可惜是个小子,若是个姑娘,应当能卖得高价!”那马贼细细打量李遐玉,遂调笑起来。李遐玉仍只作畏惧之态,似乎已经吓得丝毫不敢反抗了。谢琰皱眉,仿佛又是担忧又是恐惧。孙夏则梗着脖子望着他们,被彻底激怒了:“畜生!赶紧将我阿弟放了!!”
“居然敢骂老子?!嘿,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你怕是不将老子放在眼里!”马贼大怒,阴沉地剜了一眼被他挟持的李遐玉,抽出腰间的刀:“划破这张脸、断手断脚什么的,未免太过可惜!就给你这小子留个全尸!到了地下,要怨就去怨你的兄长!!”说罢,他一刀便刺了过去。
李遐玉早便有所准备,手微微一抖,袖中藏的匕首便落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她翻手扭住马贼的手臂,顺势就用匕首挡住了马贼刺来的刀。趁着他惊讶的时候,迅速侧身移到他身后,匕首立即捅进了他的后背。
这些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之间,所有胡商与马贼几乎都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俏却沾染着鲜血的脸上露出丝丝笑意,拿着匕首的手轻轻地甩了甩,动作仿佛极为轻柔,说话时也相当云淡风轻:“大兄,无须再忍了。看,这群畜生的身手也不过如此。”
几乎是下一刻,谢琰瞬息之间便夺过一个马贼手中的胡刀,大开大合地砍杀起来。他的刀法沉着之中带着潇洒灵动,身形变换,便已经杀伤了好几个马贼。孙夏则嗷嗷大叫着冲向另一边的骆驼,遇上前来阻拦的马贼便用拳头揍过去,顺道拿抢来的胡刀插几下,早已经将李遐玉先前给他的匕首忘到了脑后。一群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护卫也纷纷精神起来,夺刀杀人一气呵成,行动间越见章法,招招狠厉不容情。
马贼们立即反应过来:“点子太硬!!快跑!!”他们劫掠多年,自然知道这并非寻常商队护卫能有的身手。他们这回是看走眼了!居然栽在这三个乳臭小子手里!!若不赶紧逃走,恐怕这回熬不过去!
“一个也不能放走!”谢琰立即道,“砍马腿!!”
终于拿到双斧的孙夏意气风发,闻言虽然心疼那些马,却也并不迟疑地飞奔过去,招招对准马腿。本来拨马欲逃的马贼们惊喊大叫着,都摔作了一团。马的嘶鸣哀叫声与马贼的哭骂求饶声顿时交织在一起,嘈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