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间有大恐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郁秀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虚弱,那是无论她做多少次手术、怎么保养都恢复过来的健康。
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从她肚子里生下来、健康活泼的简明珠。
郁秀知道不应该,可在看到对方时,她就止不住内心涌起的那种怨恨和悔意。
终于有一天,在简明珠背着小书包朝她跑来时,郁秀实在没忍住掐住了她的脖子。
很难形容那天混乱的场面,她的手里在用力的收紧,对方整个人都像是一朵被抽开了养分的花,苍白、无力。
对方的生命力在逐渐消失。
就在简明珠即将被掐死的前一秒,郁秀又突然松了手,将脸色惨白、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她重新搂在怀里,慌乱地哭了起来。
“宝宝,痛不痛?”
“宝宝,可以原谅我吗?”
“对不起宝宝,妈妈不是故意的。”
可是妈妈,你明明一直都在笑。
那天的好多事情简明珠都记得很清晰,一点都没有因为长大后忘记。
简父心疼妈妈,将她关了起来,在房间里安慰了妈妈一夜,甚至都忘了给她吃饭。
后来他们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简明珠再也没去上过学,她被迫呆在家里,所有的课程都由老师上门教导。
她的房间里有很多的玩具,每次市面上出了新款都会被带回来。
她的房间里也有很多摄像头,每次她自娱自乐玩得开心时,房间的各种设备都会传来郁秀歇斯底里的声音。
有些时候,那些设备里传出的声音也会很温柔,问她怎么不玩玩具,是不是不喜欢,让爸爸再去买新的好不好?
简明珠并不能理解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这种变故。
所以她在那些年里,逐渐学会了不去纠结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因为一想就觉得很难受,脑子也开始痛起来。
她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该怎么遗忘,只有这样,她每天再次醒来时,才会对窗户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不感到厌恶。
这样乏味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郁秀去世。
终于没有再阻止简明珠踏出那间房间了。
但显然并没有人期待这种变化,她的父亲歇斯底里的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能是她。
然后简明珠就真的去死了。
并不是觉得难过,事实上,一个小孩子独立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还是在世界观成型最关键的时期,她的很多认知都不再与常人相同。
她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着‘恶鬼’的离开。
但等真的踏出那间房间后,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还有另一只鬼,甚至外面的世界,也许还有许许多多只鬼。
只有她一个人。
也或许只有她才不是人。
人类的世界也太可怕了,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被郁秀掐住脖子时,简明珠还小,其实并没有记住那种感觉。
她的记忆更深刻的还是当时对方扭曲、又隐隐觉得畅快的表情,以及对方看向自己时的那种可怕眼神。
但七岁,对世界的感知已经很清晰了,所以对死亡的感觉也更加深刻。
好在,垂挂下来的灯具承重能力有限,而她效仿古装剧上吊捆起来的围巾也不够牢固,让围巾因为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散开,让她得以活了下来。
在生命面前,一切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简明珠从医院醒过来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眼前看见的世界变了。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犹如修仙者一朝悟道,顿觉天地宽。
她用了几年时间都还是无法让自己不难过的事情,在那天以后突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每个人确实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许多人都会因为童年被困住一生,但简明珠没有,她在感情上拥有着收放自如的天赋。
在她毫不犹豫舍弃掉感情时,它们就真的开始不再让她感受到痛苦了。
人会感觉到痛苦,是因为他们总会在旁人身上倾注希望和感情。
当这种希望和感情不再寄托在别人身上时,就需要去讨好和等待,也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简明珠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有遗忘掉那些过去,也没有看开,但那些爱恨,就那样简简单单的变得不重要了。
给出去的感情或许是收不回来的,可割舍掉其实也没那么难。
时至今日,简明珠依旧不能理解这些行为背后的逻辑,可她并不在意。
人一旦开始纠结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就会感受到痛苦。
所以简明珠从不去理解,更不会共情,她就只单纯的希望自己的世界充满阳光、鲜花和正向的反馈。
哪怕这个世界更多的是灰色,并不能无时无刻都保持这样的状态,但没关系,她会选择远离那些不能让自己的世界维持这种状态的人。
所以在旁人看来,她活得实在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