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阿姒多想,话陡地止住了,陈卿沄松开阿姒,擦擦泪。
透过这断断续续的话,阿姒懂了,阿姐不愿要,但陛下想用孩子加深二人的牵绊。陛下会如此,倒不意外。
真正让阿姒怔忪的,是阿姐最后两句话,或许姐姐曾想过离开李霈,最终不离去,许是为
()了家族,或许更因为妹妹回来了,阿姐便不想走了。
阿姒心疼道:“阿姐,你自己呢,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么?”
陈卿沄摇头:“我不知道,阿姒。我怕,我真的怕……当年陈氏强盛,姑母尚是皇后,和陛下伉俪情深。可姑母死后,陛下冷落表兄。城破时,表兄殉国,连他的孩子都在南下时遇害,晟儿那会才三岁半,他多聪慧、多无辜……生在皇家,皇子公主皆身不由己,若我的孩子也步此后尘,我宁愿他们从未出生。”
阿姒握住阿姐的手:“若无这些顾虑,阿姐还想要么?”
陈卿沄怔怔的未说话。
一直安静了许久。
阿姒想,她知晓了答案。
陈卿沄亦然。她迟滞地盯向自己的小腹,眼里露出不舍。
阿姒心揪成一团,她又问陈卿沄:“阿姐不想要,可有陛下的原因?阿姐对陛下,可有一星半点的喜欢?”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陈卿沄缓缓闭眼,有些无力,有些不敢置信:“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已经不是那个有情饮水饱的少女,否则也不会入了先帝的后宫,我只是……”
她的话又断了。
阿姒耐心地等着她继续。
陈卿沄静静想了会。
她忽然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姒,一直看了许久。
好似从阿姒身上能得到答案。
阿姒亦回望着阿姐。
她虽不知阿姐为何如此看着她。阿姒抱住阿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附耳用只她们姐妹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姐,若你实在不想留在皇宫,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使计离开这里。我曾有过一段隐居市井山野的日子,大房产业又在我手上,还可以变卖了换些银子,虽说北地战乱频繁,但我听说往南走会好些,届时我们置办几处田地再雇几个仆从,足矣过活。我陪你隐居世外、抚养孩子。”
陈卿沄忽而破涕为笑。
她抬头看着阿姒赤诚的眼眸,笑道:“我总算明白姑母了。”
阿姒未听懂:“姑母怎的了?”
陈卿沄摇摇头:“没什么,阿姐只是明白为何姑母要把凤冠上的明珠给阿姒。因为我们阿姒重情重义,一片赤诚,实在太惹人喜爱了。”
阿姒只当这是在夸她。
未免隔墙有耳,她委婉道:“阿姐,一切听从你的内心,想留便留吧。不必顾及家族,更不必顾及我。我已长大,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家族亦有族叔和兄长,若陈氏再兴要靠一个女子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不如就此败了吧!”
“傻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陈卿沄释然笑着起身,“阿姐稍后要和陛下谈些事情,今日阿姒先回去,好不好?”
这语气简直是把阿姒当孩子哄。
阿姒心绪杂陈,但仅是通过阿姐哄她时温柔无限的语气,也能察觉阿姐对腹中孩儿的期待。她只道:“无论阿姐做何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
回程的马车上。
阿姒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今日和阿姐的一番交谈勾起太多不忍触及的过往,姑母,殉国的太子表兄,和无辜遇害的小太孙。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啊……
往事触目惊心,难怪阿姐明明很喜欢孩子,却仍百般顾虑。
刀剑无眼,权势比刀剑还要冷酷犀利,连个年幼的稚子都不放过,阿姒隐约记得,那孩子和爹爹南下遇害时不过三岁半,何其无辜。
晟,寓意多美好的一个字。
这个字像一把剪子,让阿姒心口痛惜,也把一些端倪抖出。
她倏地睁眼,坐直身子。
当初晏书珩在回建康途中借她之名收养的那个孩子,叫阿晟。
虽不知字是否是这个字,但那孩子言语间透出的早慧和贵气,让阿姒记忆尤深,虽说那孩子比小太孙小了一岁多,但年纪可以作假。
复明后,她便推断孩子身世不凡,会不会,那根本就是表兄遗孤?
阿姒猛然掀帘。
“调头,我去晏府寻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