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边靠边!”车老板正在用绳子绑那几个柳条编的酒篓,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轰他。
“叔叔,可以跟你车进城吗”
“皇上二大爷也不好使!靠边靠边,谁家的孩子一边去!”
车宏轩还是陪着笑脸耐心地说:“叔叔,我昨天刚从市里回来,那地方真不错,有洗澡堂子,全都光着洗澡,洗完可舒服了。”
“去去,白白话话的,那还用你说,不得钱吗”
“不是特别贵,澡堂旁边还有一个馆子,做的油炸糕老好吃了,还有溜腰花可香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从小就这么讲究享受谁供得起”说完,车老板吆吆喝喝地赶车走了。
没办法,这个车老板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汤水不进,没法沟通。
车宏轩见库房旁边的厂房大门里冒出一股股热气,他好奇地走进去。
原来工人们正光着膀子在起窖,有的一锹锹把酒糟从酒窖里扔出来,有的用推车把酒糟推向蒸锅。白色的蒸锅下边有一个水龙头,这时候正在往外淌酒。
车宏轩心想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事情,这些高粱糠加上稻壳竟然能蒸出酒来。
卖酒的保管员阿姨正在这里,她已经看到他,向他摆摆手让他出去。
车宏轩曾经听爸爸说过,新出的二锅头最好喝,虽然现在不一定是二锅头,可新鲜的酒一定好喝。他便装作认为是阿姨在叫他,径直走了过去。
阿姨气得笑了问:“又来打酒啦”
“是的阿姨。”
“这里不让进,你快出去。”
“阿姨,能不能给我接一桶新鲜的酒”
“不行不行,你赶快出去,在外边等我。”
“接点呗,我爸说这样酒好喝。”
阿姨摆摆手说:“赶快出去,被厂长看到了会批评我。”
车宏轩只好走出来。
好一会,阿姨带着两名工人推着两个酒篓出来了,把酒推进库房,阿姨拿出一大串钥匙,把库房门锁上。
车宏轩看到,这时候厂房里已经不再冒出热气,说明烧酒已经结束,他问:“阿姨,可以跟送酒的车进城吗”
阿姨不高兴地说:“你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事”
车宏轩只好打了酒,走到大门那儿,问看大门的老爷爷:“爷爷,那赶大车的我怎么不认识,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吧”
老爷爷笑了说:“你小小年纪能认识几个人我们这么大个村子,就连我都不保准全认识。”
“哦,爷爷,他是哪个小队的”
“西边的,五队的。”
“谢谢爷爷。”
车宏轩心里一亮,他知道姐姐有好几个同学都在五队,等姐姐回来也许能找到关系。他非常清楚,只要能把稻糠运到城里挣钱就不是问题。
没几天爸爸果然回来了,看来岁月艰难,爸爸瘦了很多,仿佛一下变老了。
车宏轩注意到,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的两眼泪汪汪的。但是,那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第二天王家父母也回来了,真是高兴事。但是,因为综合厂已经停产,夫妻俩不再去上班,生活一下拮据起来,多亏了车家无微不至的关照。
国庆节后姐姐终于搞完大串联回来了,别的没带什么,只是装了半旅行包已经干了的、硬了的馒头,即使牙再好也啃不动。只有家里那条老狼青勉强可以啃,有时候也呛的咳几下,喷出一股白烟。
姐姐说这些馒头都是免费的,平时尽量少吃点,节省下来带回家里。她还说她们去了天安门广场,还去了上海、南京和西安等地,走了大半个中国,到哪里都不花钱。
妈妈开心地笑了说:“那是游山玩水去了,哪是搞什么大联合再说我们在这荒野农村,去大城市搞什么大联合倒也是,去开开眼界也值得,过了这阵子就不会再有这么好机会了。”
姐姐说:“是啊,人山人海,火车里就连厕所都进不去,全是人。各地的旅店、饭店根本没地方,我们有好几天都是在大学里住的。”
妈妈说:“行啊,回来就好,好好歇歇吧,没把妈妈惦记死!”
“没事的。”姐姐拿出钱来整理一下,妈妈临走给她拿了二十元,她才花了不到十元,她把剩下的钱交给妈妈。
妈妈收起钱说:“你个姑娘家家的以后可不能再出去乱跑了。这次全靠你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