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烽正在门房里坐着等游淼读书,听到声音匆匆赶来,这尚是他第一次见游淼大哭,忙道“怎么挨骂了什么事”
游淼站着只是不住呜咽,忍不住抱着李治烽,埋在他肩上悔恨大哭,一时间说不出的心酸,却无法排解。
“赵输了”游淼恸哭道。
李治烽摸了摸游淼的头,笑了笑,说“不哭。”
游淼的悲伤
难以抑制,哽咽道“汉人输得很惨”
李治烽说“以后帮你打回来。”
游淼忍不住又噗一声笑了,无奈擦眼泪,方才听到赵落败之时,那种愤慨,难过之情填满了胸怀,然而要说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朝李治烽宣诉自己因为国家打仗输了的难过之情。那种情感甚至无法用语言来解释,而李治烽轻飘飘一句回答,更令他啼笑皆非。
“算了。”游淼无奈道,无精打采地去抄书。
京城一直没有消息,春去秋来,日短夜长,时光流逝。
这一年是个大丰年,江南粮米堆得烂了仓。
乔珏的茶林终于正式开始出产江波乌龙。这乌龙又有个别称,叫“美人吻”。只因每一片茶叶,选的都是最上好的嫩叶尖苗,而纵使是少女指尖采摘嫩叶,仍不能保证无伤,于是便用柔唇从树顶将它轻轻噙下。
游淼积粮三十八万斤,江南米贱,地主们都不愿卖米,便收归仓内。
某一天,游淼春收完后再到孙府时,孙舆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他读书,而是叫他沏茶。
游淼沏得一手好茶,又有从乔珏那坑来的江波冻顶乌龙,这几年里几乎是尽心尽力伺候孙舆,只盼他能多教自己点东西,春天的第一道茶、春收的好蜜、夏渍的梅子酒、秋收的蟹鳖、冬笋腊肉,包括地窖里的陈年状元红,全朝孙府里送,孙舆自然也喜欢这学生机灵,知道孝敬也认真读书,遂将平生所学,几乎倾囊相授。
孙舆道“游淼。”
游淼双手将茶奉上,躬身道“学生在。”
孙舆慢条斯理道“你在老师门下这三年里,都读了些什么书学了些什么”
游淼想了想,说“太多了,学生一时间也记不得。”
孙舆道“四书五经,你是读透了的。”
游淼忙道“读了,不敢说透。”
孙舆“十之有五六,也够作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去唬人了。”
游淼不敢接话,孙舆又说“知而后行,你是懂的。”
游淼“是。”
孙舆“庄子、道德经,可看看,为人须得有为,不可行无为,你懂无为,胡人可不跟你讲老庄,刀剑架在你脖子上,你便只能顺其自然,去见阎王了。”
游淼“是,学生谨记。”
孙舆“淫词艳曲,不可多学。行文切忌实,不可追文逐藻,洋洋洒洒,说废话。”
游淼“是,学生谨遵教训。”
孙舆“格物自知,想必你也是记得的。”
游淼不知孙舆提这事是何意,捏了把汗,心里惴惴,答道“说来惭愧,学生格物一道尚显不足。”
孙舆“那我便考考你,你想当个什么人”
游淼恭恭敬敬,以格物之理答道“如松不惧风,如石不惧浪,不趋炎附势,当个君子,心怀报国之念。如竹如江,偶尔顺势而行,却不改本色,保持本心,坚韧不拔,韬光养晦,示弱以待反击之机。”
孙舆点头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为人须得八分满。”
游淼“是、是。”
孙舆“你还记不记得,第一天来老师这里,说的什么话”
经孙舆一问,游淼便记起来了,答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很好。”孙舆捋须点头,“你是个有抱负的人,前日信使来了消息,今年京城开恩科,各地举子可赴京会试。且回去预备,三天后上路,不须再来朝老师辞行了。”
会试游淼已足足三年未曾上京,骤然听到这话时颇有点不知所措。自打他从京城回来的那一天,仿佛已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几乎两不相干了。
孙舆说让他去应考时,游淼倏然就有点怯,那点怯露在孙舆眼底,孙舆马上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