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嗯”了一声,目光仍旧不愿意从他身上移开:“现在要走了么?”
“出来透透气。”陆予心又把手里那支烟塞了回去,放回口袋,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粥盒,勾着塑料袋的两根细长手指,无名指上圈着一枚戒指。
那戒指刺得他眼睛有些痛:“你快进去吧,天气冷,粥该凉了。”
李澈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推门进了病房。
还是想抽根烟,兜里的烟盒都被他捏得变了形。陆予心下楼去室外,天色仍旧阴沉,雪比刚才下得大了些,冰冷地划过他的脸上。
他微仰着头,有一片雪花落在眼里,融化的雪水像是一滴滚烫的泪,转眼被凛冽寒风化为无形。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52章风雪
再回到病房,李素萍正拉着李澈的手说话,开门声打断了他们,李素萍撑起一个勉强的笑:“正跟小澈说你刚来过,你们很久没见过了吧,记得上高中那会儿住在一起……”
陆予心摸不准她知不知道他和李澈曾经的事,便听着没说话,也没走太近,怕身上还有没散去的烟味。
可能人病了都爱回忆往事,李素萍也不例外,病得这样严重,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整天对面着天花板,细数着过往的一桩一桩,将往事反复咀嚼。
看到这一幕陆予心不由得想,万一有天他也老了病了,躺在病床上会回忆起哪些往事?
那时候还能想得起十六岁的自己谈过一场轰烈又短暂的恋爱吗?还记得起十七岁哭闹着要出国留学,求了很多遍妈妈才答应吗?还会想得起每周坐四个小时的车去N大找一个叫李澈的人,最后却不得不接受他骗了自己吗?
还有那串李澈临走前夹在课本里的密码,他倒背如流却解了无数遍都没解开,到他临终的那一天能解得开吗?
陆予心想了很多,他不保证那时候还能记得,但如果可以的话,这段回忆他也不想忘记。
尽管痛苦,尽管挣扎,但除了李澈之外,他的人生迄今为止似乎没什么好反复回味的了。
从十六岁的那个暮春开始,之后的每一天都跟这个名字息息相关。
八年,将近三千个日夜,他以为足够把这个人忘记了,李澈却在这个平平无奇的苏城下着小雪的傍晚,峰回路转杀了个回马枪,袭击得他措手不及。
李素萍回忆了一会儿,李澈便打断了她,提醒她该休息了。
“我还不累,今天予心来了,我很高兴。”不知是不是房间开了灯的缘故,暖色的灯光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些,“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阿姨,那天我真高兴。”
陆予心眼眶微微发热,忽然手机在兜里突兀地响起,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江铄,边往外走边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离开病房,陆予心滑到接听,江铄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在做什么呢?给你发微信也没回。”
“没看微信,有事?”
江铄用佯装抱怨的口气道:“不是吧,上回说的电影今天晚上七点首映,说好了一起看,忘了?”
陆予心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忘了是今天。提前一个月就答应了他,不好推托:“我有点事在医院,过去会晚点。”
“你生病了?”江铄听起来很紧张,“是不是最近降温感冒了,发烧没?怎么没跟我说。”
陆予心:“不是我,来探望……”他顿了半秒,“一位亲人。”
江铄这才放心了些,又说:“哪个医院,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去哪个影院你把地址发我,我直接过去。”
江铄坚持:“我去接你,外面雪下大了,又冷路又不好走,你驾照刚拿了没多久,实习期还没过呢,开车不安全。”
陆予心想了想,开车出点事确实麻烦,便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
离江铄工作的地方很近:“我就在这附近,十分钟。”
“那行,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陆予心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李澈站在病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予心隔着玻璃往病房里望了一眼,就听见李澈说:“睡了。”
他点点头,又听见李澈问:“有事要走了吗?”
“嗯,约了朋友,改天再来看阿姨。”
陆予心具体没说去做什么,这时候当着李澈的面说自己去看电影总觉得太残忍,他该考虑一个病人家属的心情。
李澈:“我送你下楼。”
“不用,你照顾阿姨吧。”
陆予心不明白,怎么在别人眼里自己跟个废物似的,江铄觉得他雪天开车不安全还可以理解,怎么李澈觉得他下楼都要人送?
李澈却说:“我正好下楼去吃饭。”
说到这份上,陆予心就不好拒绝了,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开始人还不多,到了六楼忽然上来几个人,把两人挤到了角落里。
他和李澈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陆予心紧张得放缓了呼吸。
偏偏这个时间点乘电梯的人多,上上下下,每一层都停十来秒,稀缺的空气让他憋得有些脸红。
好在很快就到了一楼,到了室外冷空气一吹,总算吹散了耳朵尖的那点烫意,陆予心脸色恢复正常,跟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地上落了薄薄一层积雪,两人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这时候李澈问:“跟朋友去吃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