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无声一叹:“许久不曾临朝,他们有怨言也是应该的。这些日子定然积攒了不少折子,可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声音稍顿,又道:“沈扶接旨。”
沈扶一听,连忙放下空药碗,跪地平掌相叠,敛目候旨。
段明烛垂眸沉思片刻,轻声道:“卿吏部侍郎兼翰林学士沈扶,任职云州知府三载,德重恩弘,施仁布泽,布政使司奏闻,朕欣然之。近朕体有微恙,累压公务繁多,今特许卿入内阁,为文华殿大学士,加授三品吏部侍郎,赐太子少师,代朕行批红之权。望卿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沈扶闻言,神色剧变:“陛下岂能……”
段明烛从枕边取来圣旨,递给他:“先生,接旨罢。”
沈扶一时十分无措。
段明烛轻叹:“先生,帮帮朕。”
沈扶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心里十分不忍。最终,他双手接过圣旨,深深地俯下身去,额头叩地:“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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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声碎(二)五更
此后,沈扶愈发忙碌起来。白天要处理内阁和翰林院的公务,下午要去养心殿探望段明烛,服侍他用药,晚上就留在养心殿批阅奏折。
如此,半个月过后,朝中积压的折子都已经处理完毕,有条不紊地下发六部。
但是,段明烛的病情却完全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进餐越来越少,喝下去的药也总是吐出来。御医来诊治过几次,只说过几个月能够痊愈,但是他的气色分明是越来越差。
沈扶愈发忧心忡忡。
朝堂上事务繁多,入春之后,南方不少州县江水泛滥,淹没了田地,导致百姓们颗粒无收。有人上奏,江南一带,田税可适当减免,少了的税收可从桑业、渔业处补。
沈扶照准了。
但是,这份折子很快引起了他人的不满。江南的桑业、渔业,大多被一些地方豪绅把持着,这些豪绅多半与当地的地方官甚至京官相识,莫名加重他们的税收,自是不乐意。
但这折子已然被沈扶批了红,发到户部了。
无独有偶,像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但沈扶一心只在段明烛的病情上,哪里顾得上批这些折子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他也不屑这些事。
不出几日,沈扶便瞧见了一道奏折——他被弹劾了。
奏折上称,文华殿大学士、吏部侍郎兼翰林学士沈扶把持朝政,乾纲独断,误国殃民,罪应下狱。
沈扶面无表情,瞧了一眼上奏之人的名字——都察院监察御史钱彬,此人还是向涟的学生,他的同门。
沈扶神色不变,没有在这份折子上做任何批示,将其留中。
又过了几日,弹劾他的折子渐渐变得多了起来,曾经与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如今都在参奏他。
段明烛的病情仍然没有任何好转,而且还在不断加重。昨日已经开始喝不进药了。这让沈扶越来越忧心。
这一日清晨,沈扶探望完段明烛,正欲去一趟翰林院,刚出西暖阁,似乎听到远处有喧哗的声音,他微蹙双眉,出了养心殿,才发现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聚于门外,吵嚷着要见陛下,侍卫们在强行阻拦。
沈扶走上前去,蹙眉道:“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说:“陛下都多久不曾临朝了,我等要见陛下!”
“对!要面见陛下!”“我们要进去探望陛下!”
吵嚷声不绝于耳,沈扶不禁斥道:“住口!陛下有恙在身,不见任何人。”
“沈扶!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如今你代行批红之权,焉知不是你狐媚惑主,以至陛下久不临朝!”
听着这难以入耳的言辞,沈扶蹙眉看过去,只见此人正是前几日上过折子的钱彬。
“让我们看一眼陛下!确认陛下不是被你迷惑了!”又有人高声道。
“陛下重疾在身,你等还在养心殿叫嚣,扰陛下静养。”沈扶忍无可忍,沉声道,“来人,给我全部拿下!”
侍卫们领命,立刻将其那几名官员拿下。
“沈扶!你说陛下身染恶疾,又为何不让我等前去探望!你狼子野心,把持朝政,陛下在你手中定然难有痊愈之日!”
沈扶看着他冷笑一声:“钱彬,本官已经遣人调查你与松江府地方豪绅勾结之事,不日便会找到证据。你是收受了多少钱财,替他们来弹劾本官?”
“勾结?笑话!我不过一名小小的监察御史,何来与地方勾结?”钱彬试图挣扎侍卫们的钳制却无果,仍在大声叫嚷。“沈扶你胆大妄为!圣上是被你蒙蔽了!”
沈扶不欲多言,只冷声道:“押下去。”
钱彬等人因搅扰圣上静养之罪名,被处以戴枷罚跪三日,地点是午门。如此一来,每日官员们来来往往,都能看得到有人戴着枷锁罚跪在午门。
但是,此举却没能起到太大的警示作用。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沈扶不仅任职内阁大学士,本就有票拟之权,如今还代行批红,朝中大小事宜,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愈发激起了一些官员的愤慨。
但沈扶却并不理会这些声音,亦或是根本无暇理会。他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公务似乎永远都忙不完。
这一日,从内阁离开之后,沈扶正欲前往养心殿,然而下轿之时,但觉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然而下一刻,却被身侧一人扶住了手臂。
沈扶抬头一看,拱了拱手:“原来是楚大人,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