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出,朝堂便是一阵哗然。毕竟,晟朝皇室中,已经很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了。况且,这位长平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既是昭宁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又是战功赫赫的一方统帅,还是去岁刚被册封了的乐王。娶了她,何止是当了皇亲国戚,还相当于拥有了六万岭南军。
朝中议论纷纷,不知这位长平长公主的驸马究竟会是谁。毕竟,朝中适龄官员并不多,且官职也普遍不高,未必能配得上公主。
就在大家猜测驸马之位花落谁家的时候,一纸赐婚的诏书下到了靖安侯府。
听到宫里来了人传旨,楚酌出门将人迎入府中,然后下跪听旨。韩卓展开那一卷明黄色绸缎制的卷轴,念道:
“靖安侯兵部尚书楚酌,宣平侯之后,入仕八载,硕学通儒,修身慎行,砥厉廉隅,乃朕骨鲠之臣。乐王长平长公主段云岫,诗美肃雍,清风高节,驻守岭南八载,为我大晟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二人天作之合,可谓良配。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鸾凤和鸣,鱼水和谐,钦此。”
念罢,韩卓上前来,将圣旨恭恭敬敬地呈上:“侯爷,请接旨罢。”
楚酌望着那道卷轴,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韩卓见他许久未动,抬头看他:“侯爷,这可是圣赐良缘,快接旨啊。”
楚酌皱了眉:“我不能接旨。”
韩卓闻言,面色一变:“侯爷可是在开玩笑?这可是圣旨。长公主殿下为已故孝贤皇后守孝满一年,按照孝贤皇后令旨,公主理应婚配。而楚大人正是曾与公主有过婚约,不是吗?”
楚酌摇了摇头:“烦请回禀陛下,公主贤良淑德,身份贵重;臣沉疴难愈,不知寿数,并非公主良配。这道圣旨,臣不能接。”
韩卓大惊:“侯爷难道不知皇命不可违?若大人执意如此,还请自行入宫,禀明主子。”
“也好,臣这便进宫见陛下。”说着,楚酌踉跄站起身来,韩卓知道他身子不好,忙伸手扶起他。
“那这圣旨侯爷也请暂且收下,亲自交还。”
楚酌看了一眼那圣旨,迟疑片刻,将其取来,随后转身回了屋里,急匆匆地准备更换官服入宫。
***
养心殿中,段明烛坐在案后,一手拿着那道写着赐婚圣旨的卷轴,在另一只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说你不能从命,给朕一个理由。”
冷冰冰的言语从头顶上方传来,楚酌低垂着双眸,不卑不亢道:“臣从前已向陛下明言,沉疴在身,不敢觊觎长公主殿下。婚约都是先父与先帝在早些年定下的,如今不该作数。”
“既是婚约,又为何不作数?”
“彼时年岁尚小,哪里懂什么婚配嫁娶。殿下身份贵重,婚姻大事,岂能如此潦草行事。”
段明烛冷冷地看着他,又道:“那当年的婚约不做数,现在呢?朕亲自赐婚,难道还不能作数?”
楚酌迅思索措辞,说道:“臣……平日里公务繁多,日后难以兼顾家中,若是娶了公主,只怕会冷落了她。”
段明烛短促地低笑一声,回应道:“公务忙就不用娶妻了,照你这么说,朕平日公务更是繁多,难道合该孤独终老?”
“臣不是这个意思……”楚酌一贯从容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窘迫,过了一会儿,他才艰难地道,“臣是想说,臣只愿一心辅佐陛下,并无婚配之心。”
“一心辅佐朕,那就更好了。”段明烛看着他,“朕每天都在头疼阿姐的婚姻大事,唯恐有负母妃所托。你就当帮朕个忙,献个身,娶了她,如何?”
楚酌轻叹,摇了摇头道:“殿下乃天之骄女,放眼满朝文武,比臣更适合做驸马的比比皆是,臣一介庸才,真的并非殿下良配。”
段明烛反问:“弦歌,你出身宣平侯府,十八岁连中三元,二十四岁升任兵部侍郎,二十六岁升任兵部尚书,你管这叫庸才?”
楚酌:“……”
段明烛淡淡道:“你若能在朝中找到一个比你履历更佳的人选,朕便收回成命。”
楚酌一时语塞,霎时,朝中所有适龄官员的名字全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最终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瞧着他不说话了,段明烛方才道:“朕的亲姐姐,自然是要嫁最好的。你如果找不到更好的,那就只能是你了。”
楚酌实在无可奈何:“可是臣久病缠身,臣的身子陛下再清楚不过,是否还能有十年寿数都未可知,将来若有万一,难道……”
说到这里,楚酌艰难地抬起头,已是动了情:“陛下想让长公主殿下守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