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理睬他,而是将脸埋在他的西服里,隔着布料发出闷闷的声音:
“迹部他…一直都喜欢着我的姐姐,从没变过……可姐姐从没喜欢过他。”
“……”忍足忽然有些明白,迹部和花音在他面前避而不谈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也许她才是横亘在好友和恋人之间的那堵墙。
“我在强迫自己接受迹部被安娜阿姨逼着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是一件好事,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她忽然变得有些软弱,声线里有微小的颤抖。像是被-干扰了的电波,声调总会在某个点拉扯过正常值。
“你在担心小景会屈服安娜阿姨,和那个中泽千金订婚么?”忍足翘起嘴角问道,穿过街边的梧桐树,车道上的轿车前晃过一个明亮的光眼,扫过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少年依然平稳地行走着,背上的少女沉沉落在自己肩上,就像是背着神谕的使命一般,少年走的很是仔细。
“……”花音忽然变得很安静,少年只能从她辐射在自己后背急促而滚烫鼻息,感受到她的紊乱。
“不用担心,小景很厉害的。”忍足安慰似的说道。
天空像是沉入墨汁的水缸,然而沉潜其中的鲶鱼,依然用电光照亮了这个黑洞洞的小世界。
在忍足看来,那最明亮的电光无疑是花音右手中指上的银色细丝。
犹疑很久,少年还是说道:
“花音……”
“对了……”
两人不约而同喊出,少年微微一笑,示意她先说。
于是少女在他背上左右寻觅一番:
“我的…我的包呢?”
“在我另一个肩上。”
花音探过脑袋,忽然顺下手臂翻开了包盖。摸了一会儿,那只小小的蓝绒盒子便握进了掌心。于是方才还像一只失了意的小狗,现在的花音却精神矍铄的仿佛遭遇了什么快乐的事情。她的双手又一次穿过了他的肩头,重心被调得更前面,脸孔则完全触上了少年的腮颊。她贴着少年的耳朵,轻轻说出了两个单词:
“happybirthday!”
单薄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宁静的世界里荡出的两团孤单的白气,却浸满了他所希冀的全部感情。单纯、洁白、轻盈、透彻,很漂亮地撞在了他的心坎上,让他陡然怔了怔。连她嘴角的温度统统接收进身体,甚至想要抓住那两个孤独却温暖的单词,握在掌心,放进八音盒,每每打开的时候都能和盒子里转圈的小人一同翩然而起。
“这个是礼物。”花音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之间便将那只小盒子亮在少年面前。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在后程被盒子的惯性拉扯了一下手腕。
黑色的丝绒之上,一只银色的东西正静静嵌合在里面。直到路灯漏过梧桐树叶的罅缝,完全将它包进光晕,少年才真正确定。
一枚戒指。
就和她手指上那枚一样。
即便他交往过许多女生,至今为止,还不会有哪个女孩子送他戒指。又或者他轻易不接受这种礼物,也从不会给谁买这种礼物。这个银环看似小巧,一旦戴上手指,它却会比想象中沉上好几倍。
可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安心。
一直都想确定,想拴住她却从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比想象中更敏感,有时就像是一只兔子,仅是没有注意下手时机也会倏忽之间无影无踪。而现在,她竟自己捆上了束缚,而后快乐的将束缚递给他。
少年终于轻笑了一声,然后操着快乐的调调:
“啊~被女孩子送戒指了,不过很开心。”他是说真心话,花音把戒指盒合上,伸手滑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一会儿必须得让我来给你戴!”她说的很轻,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积攒的最后一点能量似乎被榨干。在完成对他的小小惊喜后,她沉着脑袋,重又磕在了他肩头。
“嗯嗯。”少年翘起嘴角,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
“忍足,公寓不是那个方向……”花音有些小惊讶的提醒道。
“我们去医院。”
“……?”
“生日收到了一个开心和一个担心,花音酱给我礼物还真小气。”
“……”少女隐隐也晓得自己大概是病了,直到少年说出这句话,她才完全放下那份倔强。她亲吻了一下少年的后颈,“……对不起。”
然后少女又一次沉入梦境,隐约耳边还能听见他说笑般的「赔礼道歉得太敷衍了」,但已经遥远得快要抓不住。
……
※
眼前是迷蒙的灰色。揉开眼睑的细膜,跃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左手上戳着针头,离自己不远处的上方,一只吊瓶正安静的吐着气泡。点滴匀速落下,整个空间都沉潜进一个混沌而陌生的层面。
直到一边的房门被打开,外面世界的各种声音才冲进耳膜,齐齐向花音扑来。她灵敏地转过头,少年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站在门前。两人对视了一秒,随后他翘起嘴角,脸上是宠溺一般的表情。花音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企图将最后一点睡意也全部赶走。
“醒了吗?”
“嗯……”带着困倦地声音,花音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发烧到三十九度呢。”少年从门口走至床边,他将手上那盒东西放在了病床旁的白色柜子上,花音清晰的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以后再也不能这样疏忽了。”少年伸手拨松了一点百叶窗的密度,房间瞬间从深灰色转为浅灰色。他嘴角噙着笑转身看向床上初醒的少女,花音从他他反光的镜片里隐约看到了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