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姐姐在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开口了,“娘……”
“欣儿……”娘用力搂紧姐姐哭了,老爹把我揽在怀笑了,那年——我八岁。
家破
姐姐自那以后虽然感觉变了一个人,但总算能开口说话了,爹娘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我乖了一阵子就开始恢复本性了,继续捣蛋,老爹一脸无奈,娘依然护着我。
有一次,我和阿毛一起玩,阿毛说:“你姐姐诈尸,是晦气的人,以后嫁不出去的。”
我嘟着嘴反驳:“你胡说,不许你说我姐姐坏话,不然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就是,你姐姐就是诈尸,以后都没人要,嫁不出去了。”阿毛跟我急了。
“才不是,你乱说。”我也跟阿毛急。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阿毛越说越得意。
“不是不是不是,不许你再说,以后不跟你玩了。”我感觉委屈,争得面红耳赤。
阿毛脸一扬,“我偏要说,你姐姐就是恶灵缠身,谁娶她谁倒霉。”
“不许你胡说。”我一把扭过阿毛,拍了他一巴掌。
“你打我。”阿毛瞪着我。
“就打,谁让你说我姐姐坏话了。”我才不怕阿毛呢,上次他还欠我一块糖。
阿毛扑过来,朝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不客气,也回他一拳……
阿毛打得我生疼,我力气没他大,我就使命地抓他,结果阿毛被我抓得‘面目全非’,而我被阿毛揍得惨兮兮,两人都顶着鼻青脸肿的脸跑回家去哭。
老爹瞧见我被打的模样,心疼得紧,赶紧问我又去哪里闯祸了,我哭着鼻子告诉老爹,阿毛说了姐姐的坏话,老爹沉默了,不过脸色很难看。
三叔听说我被阿毛打了,冲动得拿起木棍就要去教训那小子,被老爹给拦了下来,“你多大了,小孩子打架你一个大人掺和什么。”
我哭红着眼睛,看着三叔拿院子里的树干出气,老爹一脸沉闷地坐在椅子上,这事还一直瞒着娘,那时候我已经八岁半了。
九岁那年,来了一批身穿锦服的人,凶巴巴的,把老爹和娘抓走了,我和姐姐还有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起被关在牢里,里面有些孩子我认识,差不多都是亲戚家的孩子,他们一直哭。
我依偎着姐姐,吓得不敢哭。
被关了三天三夜,终于被放出来,接我们这些小孩出来的依然是锦服,我从姐姐那里知道,他们是官兵。官兵让我们一群孩子都跪下接圣旨,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接圣旨,满心高兴,可姐姐却惨白着一张脸。
锦服官兵洋洋洒洒地念了一大段,我没听明白多少,可是我却清楚听到:谋反、株连九族什么的,我不爱念书并不代表我不懂那些字的意思,所以听着当即愣住了。
有些跟姐姐一样大的女孩,听完后大哭起来,甚至还有直接昏过去的,我看着那些锦服官兵,不明白为什么我家一下成了乱臣贼子?
姐姐告诉我,娘的舅舅,也是我们的舅公,参与平王爷谋反案,所以爹娘才被抓了去。
我问也要关三天吗?我不在乎什么谋反,只要我的爹娘,可是姐姐沉默了。
我们一群孩子被放出来却有一些被绑着去了死刑室,姐姐刚开始担心得要命,甚至打算趁机把我打扮成女孩来逃过官兵的检查,不过最终因我未过十三岁而免受死刑。
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男孩子,因为亲族里面只有我未过十三岁,朝廷有规定,未过十三岁的男孩可免死刑,与其他女孩一样充奴籍流放,那些只比我大了几岁而已的哥哥们跟爹娘一样被带到我和姐姐看不到的地方了,我和姐姐甚至连爹娘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还有三叔,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抓了?
免去死刑的孩子只有五个,我和姐姐她们一样被绑着押入烙刑室,那些官兵拿着烧红的烙铁直接打在了那些女孩的后肩上,女孩发出惨叫。
室内哭声连连,有一个女孩无法忍受烙刑的痛苦,活活疼死了,她的年龄比我还小一岁半。
我吓得只往姐姐身后躲,姐姐脸色不好,看着那些女孩被烙刑没说一句话,等到姐姐烙刑时,我害怕极了,但我还是拼命撞那些官兵,骂他们:“不许欺负我姐姐。”
那些官兵按住我,姐姐的后肩还是被那些官兵烙上了奴籍的标记,姐姐没有叫疼一声。只是嘴巴咬破了,眉头拧在一起,脸上有冷汗。
我看着姐姐被烙刑处那烧焦的衣服以及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对那块烙铁恐惧无比。
轮到我被烙刑时,我挣扎着大喊大闹,看着越来越近的烙铁,我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抓我的官兵一时没拽紧,我急忙挣开,眼见就要躲过烙铁,刑烙铁的人眼疾手快,直接一伸烙铁,先给我按在了屁股上,疼得我惨叫起来,昏过去了。
醒来时,我被单独关在一个小笼子里,而且摇摇晃晃的,等我完全清醒,才知道自己是在马车上,我刚坐起来,屁股上就传来一阵疼痛,我疼得只得趴着,早知道那时候不乱动了,烙在肩膀总比屁股好,现在坐都不能做。
我抬头看,姐姐在我前面的一个笼子里,笼子里还关着另外两个女孩,我们都坐在同一辆马上。
我开口叫了声:“姐姐。”我肚子好饿。
姐姐见我醒了,便从怀里掏出半个生冷馒头,透过笼子的栏栅伸手塞给我,半句话没说,继续低头编织着女孩子用的那种发绳。
我看着馒头看姐姐,姐姐自从那次醒来以后变得沉默寡言很多,而且我还觉得这时候的姐姐比其他的两个同龄女孩可靠多了。
我没几口就吃掉了半个馒头,连嘴边的一点渣末都舔干净了,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姐姐没理我,我便趴过去,问:“姐姐,我们会被带哪里去?”听说塞北是非常遥远的地方,那里还有吃人的野兽。
“庄场。”姐姐答了一句,抬头看向一队赶车的官兵。
“去那里我们能见到爹娘吗?姐姐,我想爹娘了。”我不喜欢被人关着,我想要回爹娘身边,我不要被野兽吃掉。
姐姐终于看我,有些微微皱眉,嘀咕道:“难道是个智障?”随即对我教训道:“在牢里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你说了,除了我和你,家里再没有人了。”
我眼泪一汪,委屈道:“可我想见爹娘。”我想吃娘做的菜,要窝到老爹怀里,让老爹哄我睡觉。
姐姐连个头都不抬,不冷不淡道:“爹娘已经死了,想见他们,你死了就能见到。”
我咬住嘴巴,眼泪掉出来,姐姐好凶。
姐姐做好了发绳,递给我,低声道:“拿着这个,别丢了,以后有用。”
我莫名其妙接过发绳,我又不是女孩子,拿根发绳做什么?还有姐姐的编发绳的技术变差了,以前姐姐明明可以编出花样更好看的发绳,我抬眼无辜地看向姐姐,姐姐此刻正望着押运我们的官兵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