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眼身边的阿平,他自从踏出客栈门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看着步履不急不忙可其实身体就跟绷紧了的弓一般,他在紧张。轻拉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掌心微有汗意,他脚下一顿立即反握住我并且道:“媳妇,别怕,我一定能中会元。”
他说话的语声不高,可语气却很坚定,似乎除了在安慰我,也是在给自己鼓气。
可当我们来到考场外,看到榜单前围满人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面色沉峻地看着却不再上前。我见状提议:“要不我过去先看一下?”
但他立即摇头否决:“不,我去。媳妇,你在这等我。”
阿平虽然穿着普通的青袍,可站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也或者本就是我的目光移不开他身上吧。看他在榜单前站定了好一会都没动,心就不由下沉了,等见他回走过来面沉如水时我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到最糟糕的这一步了。
阿平来到身前低了眸看我,眼睛里雾蒙蒙一片,我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说:“没事的,我们另想它法就是了。”忽然他低下头埋在我肩膀上,身体轻轻颤动起来,我心头一痛,正要去抚摸他的头安慰却听见他言辞不清地说:“媳妇,我中了。”
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他抬起头,面上无一丝痛色,反而嘴角挂着笑,“媳妇,你跟我来。”扭头就拉着我往榜单那边走,挤过人群到最前方,榜单上第一个名字简简单单两字——刘平。
合着刚才他那是喜极而泣,根本就不是因为失落害怕?
再扭头看他,嘴角飞扬又眉飞色舞,等到从人群里退出来时他便掩不住喜色问了:“媳妇,我厉害不厉害?”我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臭小子,得到了好消息还故意来戏弄我,欠打呢。”他捂着脑门傻呵呵地笑:“没事,媳妇你尽管敲,我赢了,我真的赢了。”
看着他这副傻样,笑容里透着的单纯我也不禁笑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满怀骄傲,是啊,他赢了,他真的独得会元。该说他天赋异禀好呢,还是说他本就是块读书的料子?
就是别傻乎乎地读成个书呆子才好,我看他这副傻乐的状态有往书呆子发展的趋势。
“公子。”
我和阿平同时转身,见木叔不知何时站到了一旁,而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我下意识地去看阿平,见他已经收了脸上喜色,眼神也冷峻,“何事找我?”
木叔看了我一眼低下头道:“老爷已知公子中了会元,让你回去一趟。”
心中一紧,阿平的祖父也知道了?那传他回去是欲何为?
没想阿平却道:“昨儿刚出来,今就不回了。你去禀报祖父,就说我要苦读学习,为半月后的殿试做准备。”木叔想劝,但被阿平摆了摆手很干脆地道:“就这样吧,你那马车可有用?没用就先给我和兰用。”说着便拉了我的手登上了马车,不过他没进来,而是坐在了车夫的座位上,回头冲我灿烂一笑:“媳妇,坐好了。”
马车是那辆载我来京城的马车,只是车夫从柳明变成了阿平。我将帘子掀起了,看了车夫位置上的身影半响觉得无趣,弯腰走到了他身后问:“你旁边还有位坐吗?”
阿平回转头来挑起眉,“你也想坐在马车外?”
“一个人待在里面没劲。”
他往旁边移了移空出座位来,我也不忸怩,撩起裙摆便坐了出去。双脚悬空于马车之外,肩抵着阿平,虽然在街道上马车不能行驶得快,可仍然觉得这体验不错。
不过行驶了一段路感觉方向不对,用手肘推了推阿平问:“这是回客栈的路吗?”
“回客栈作什么?你还有东西落那吗?”
那倒是没有,可我们不回客栈是要……“回之前那所宅子?”
却听他道:“当初临时决定带你上京,并没预先置办好住处,那所宅子是让柳明找的,两次过去时都是木叔驾得马车。”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听着就感不靠谱了,果然听他又道:“所以,去那宅子的路我不太记得,不过你别担心,大概的走向我是知道的。”“……”
于是两个人驾着马车在街道里闲晃了一下午都没找到回去宅子的路,眼看近黄昏,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我不得不开口提醒:“阿平,要实在找不到不如再住一晚客栈?”
“反正也无事,再找找。”
天黑之际马车驶进了一条小巷子,左右看着倒是有些像那宅子附近的环境,马车停在了一所房子前。见阿平先跳下了马车,我有些怀疑地问:“是这吗?”他伸手来拉我并且肯定地道:“是这。”
下了马车走到门前,阿平手刚伸出要去推门,门就从里面给打开了。门后是一位少年,看见我们立即面露喜色:“公子,你来啦。”
备考里的悠闲日子
等被让进屋子我立即就发现这并不是原来那间,可显然眼前这位少年是认识阿平的。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却很机灵,打从我们进门就忙进忙出的张罗。
乘着少年去忙乎晚饭之际我揪着阿平的衣袖:“还不快如实招来!”臭小子又忽悠我一下午,说什么不认识路,分明就是有意带我到此处来。
阿平抿唇而笑起来,“招,既然带你来肯定都招给你听。这儿是我的一座私宅,之前你也看到木叔传祖父的话让我回去一趟,我这一回去肯定又要被祖父训话,也不知道几时能再出来。索性来这处安静之地,既能与你在一起,也可安心备考半月后的殿试。”
“这地方你祖父不知道?”我问出疑惑。
“祖父要忙的事多着呢,哪里会来管我外面有没有私宅。放心吧,这里就连木叔都不知道。”阿平自信满满地回我,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到了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过我还是一脚踹了过去,他被我踢得从椅子里跳起来,转而面露委屈:“媳妇,你踢得可疼了,我这不都跟你招了嘛。”我轻哼了声,“有没全招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好的你要瞒着木叔和你祖父在外头弄个私宅作什么?”
“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啦。刚那小孩你见着没?他叫燕七,是我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带他回去不好,便在外头找了个房子安置。”
我愕在当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将阿平上上下下打量,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并且忐忑:“媳妇,怎么了?”我问他:“你养那小孩作什么?”
见他一时沉默我就不由惊惶而想:古时富贵公子喜欢养娈童,他不可能也动这心思吧?
沉吟片刻后阿平才道:“燕七的名字是我给他起的,他的祖父当年曾与我祖父一同征战却战死在沙场了,后来因变故而家道中落,那日我看见他年纪小小就成为了别人的奴仆,心生不忍故而将他买了下来。”
闻言我松了口气,原来事情是这样。念转间便恍然了,恐怕燕七的家门遭的变故不小,以致于他这般年幼就被贬成奴,而阿平救下他这件事必然不能被外人所知,包括他祖父。故而他瞒着所有人在这偏角安置了这所房子,让燕七有个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