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大哥这幅模样,但还是很难直面这样的“惨状”。
谢松原从树藤形成的梯子上下来,走到“井口”边的地面,蹲下身来。
双头蛇那半截长满蜱虫的尾巴就搭在井口,他只要弯下腰,便能看见一簇刚好暴露在井口边缘的蜱虫族群。
他这才现,树中的蜱虫和在外边能见到的寻常蜱虫不同。
这些蜱虫的尾巴后边,竟然都跟着一条细细的长线。
这线颜色是粉红色的,质地软嫩,像是某种从软体生物中延伸出来的组织血管,从它们的屁股后头坠落下去,无限地向下延伸,最后落入井下的水里。
——宛若输液管般,源源不断地向着下方输送血源。
艾森脸色苍白,忽然有些躁怒似的一甩尾巴,换了个摆放姿势。
那些细细的血线也因此扑簌簌地疯狂抖动起来,在水流中激出回声。
谢松原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是……”
这些是什么?蜱虫身后的血线,究竟连向了哪里?
即使他并没有说出口,对面的那两个男人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宋池神情凝重道:“这个地方下面,有一只很大的虫子。它和情况和我们很像,刚出现的时候,体型不算很大。那时候我们也还只是普通的蛇类大小,就窝在树底睡觉。结果有一天,树下的空间忽然坍塌,露出了一个大洞,我们就这样见到了那只虫子。”
“我们这才现……原来地下还有别的空间,而且随着树下出现的这口大洞,我们能感知到的能量气息也更浓郁了。好像那股能量的源头就在地下,那个虫子身边。”
艾森罕见地接过了宋池的话:“虫子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地下有什么,只是和它拼命地搏斗,但也只能和它打个平手。”
“就是在那一次,我们受伤了。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是它嘴巴里的牙齿非常锋利,被它咬中的伤口很久都不会愈合,而且很快,我们的伤口上就长出了这些怎么都摆脱不掉的恶心虫子。”
说到这里,艾森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话音也跟着变得含混沉闷。
“这些蜱虫似乎都和底下的虫子有关联,这些血线……好像就是连接到那只虫子身上去的。我们的血——包括地下的能量喂养了它,让它越长越大,越来越强壮,而我们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虚弱。”
艾森说完,宋池也平静道:“不过因祸得福,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忽然就获得了可以操控榕树的能力。我们让榕树拼命生根,压住那只虫子,让它没有办法动作。但它依旧可以驱使这些蜱虫,不断地爬到我们身上,吸食血液,甚至——”
艾森硬朗冰冷的面庞禁不住浮现出些许扭曲的弧度,将后边的话说完。
“甚至在我们的躯体上产卵,在水里产卵,在各种地方产卵。无穷无尽的蜱虫爬到我们的身上,根本就清理不干净。我们被困在这里,生不如死。出也出不去,又杀死不掉那只虫子。但那只虫子却还在不断变大,或许有一天,就连我们的藤蔓和树根也没有办法再压制它。”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瞬。
谢松原和白袖面面相觑。
尽管这么做可能有些破坏气氛,但白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对谢松原道:“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特别像是我们在溪城遇见的情况,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好像是……”
“像是当时的蚁后。”谢松沉了沉嗓音,自然地接过对方的话题。
同样都是因为受到某种生物的钳制而被困在某一个地方,甚至和蚁后一样,体形变得过于巨大,巨大到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至于这股能量……”
白袖若有所思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自己的下巴,忽然现自己还正保持着雪豹形态,于是又讪讪地将毛茸茸的大爪子放了回去。
“我还没有想明白,不过模式很相近。因为当时在防空洞和蚁穴里,我们确实见到了很多比地上生物凶狠得多的怪物。也许溪城地下的蚁巢里也有某种未知的能量,只是我们当时没有感觉出来。”
“对啊。”谢松原有些怔,若有所思道,“我们都一直默认,蚁后是自己长那么大的。可一般的生物,怎么会长到那么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这背后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了?”苏元凯有些傻眼了,“什么溪城,什么以前以后,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在其他地方还遇见过像大哥这样的情况?”
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和话语同样引来了艾森和宋池的注视。
谢松原张了张唇,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在隔壁溪城的地下,现过一只,唔——”
他来回端详了对面的双头蛇一眼:“比你们要小一些,但是胖很多的蚁后。有意思的是,它的身上也寄生着一种其他生物。不过说一样也不一样,那种生物能够控制蚁后的行动,总体情况,可能要比你们凶险一些。”
艾森对他们所说的蚁后起了好奇心,让谢松原仔细讲讲。
谢松原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因为听说了蚁后和他们处境相似,才会对溪城地底的事情感兴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尽量精简着,将自己和白袖当时在防空洞和蚁穴内的遭遇陈述了个大概。
苏元凯都听呆了:“居然还有那么奇怪的鱼,能够住在人的大脑里?!那那个蚁后后边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谢松原难免有点窘迫,他停顿了一下,道:“呃——后来我们在蚁后的大脑里和它打了起来,杀掉了那只婴面鱼。婴面鱼一死,与之共生的蚁后也活不下去了。不过你们基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谢松原很快补充道:“这些蜱虫只是寄生在了你们的尾巴上而已,不是什么重要部位。只是想要清除掉所有蜱虫,可能还是有些麻烦。”
说着,他又仔细俯身观察了一下双头蛇伤痕累累的下半身。
这根尾巴之前浸泡在水里,因此看着还不明显。此刻被“打捞上岸”,才能看见那从无数蜱虫与鳞片间隙中涌出的血水。
血腥气中夹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
大概也是从巨蛇的身上散出来的。
他的伤口创面长时间被这些蜱虫占据并叨扰着,不能长合,难免会化脓,炎,甚至滋生出腐肉。
为了抑制气味的挥,以及给伤口清凉降温,让自己变得更舒服些,双头蛇不得不将尾巴浸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