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蜂鸣犹如一根钢针,瞬间刺穿了莱昂和伊安的耳膜,勒住了他们的脖子。
治疗仪已被拉斐尔踢翻在了地上,治疗神经带从皇帝身上扯落。莱昂来不及去把仪器扶正,一把抓起手动电击板,摁在了皇帝胸上。
菲利克斯身躯猛地僵直,随后跌回床里。
心律还是一条直线。
莱昂果断再将电击板摁下。
奥兰公爵和“艾瑞斯皇后”奔进了卧室,就见皇帝被电得在床上弹跳。
“你在做什么”公爵大喝。
莱昂松开了手。
皇帝落回床里。
一秒后,心监仪终于响起了规律的滴滴声。蜂鸣警报停止了。
莱昂丢掉了手中的电击板,望向站在一旁的伊安。
他的目光极其惊恐,是伊安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心惊胆战,想要知道真相却又不敢去求证的恐惧,以及显然无法承受噩耗的胆怯,如一张荆棘编制的网将伊安兜住,扎得他霎时遍体鲜血。
“我没事”伊安一个箭步跨过来,抓住了莱昂颤抖得不能自抑的手,“光纪说系统有数秒的延迟时间。我们没有时。贴片还没有运作”
莱昂一言不,将伊安紧紧地勒进了臂弯里。他浑身骨骼都在咔咔作响,几乎要将这个人融进身躯里,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生了什么事”奥兰公爵沉声问,一边走到床前,检查着皇帝的情况。
菲利克斯神志不清,呼吸艰难,心跳极不规律。但是他显然还活着。形同一块会呼吸的肉,瘫软、丑陋。但是还活着。
莱昂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伊安的情况,道“菲利克斯还不能死,至少暂时不能让他死我们需要先确保伊安的生命安全”
“艾瑞斯皇后”给皇帝戴上了呼吸器,对公爵道“菲利克斯显然早就对你起疑了,所以拿神父做保命的底牌。这一招可真让我想为他鼓掌如果你任由太子杀了他,神父也会被迫殉葬。而你们父子俩必然会为此事产生隔阂,我们的阵营也会出现不稳定因素。”
莱昂感觉到臂弯中伊安的身体轻微一僵。
伊安的目光从跌坐在墙角、昏迷不醒的拉斐尔太子,转向面色凝重的公爵和“皇后”,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奥兰公爵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向伊安全盘托出。伊安只大致知道他会利用皇帝的病,挑拨两位本就不合的皇子彻底翻脸,引起争夺继承权的斗争,自己从中获利。
伊安也估计奥兰公爵已掌握了菲利克斯四世当年暗杀兄长亚当的证据,会在恰当的时间抛出来,要求继承权裁决,或者干脆直接宣布自己的继承权。
但是,伊安并没想到,实际计划,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极端和残忍。
公爵对菲利克斯的报复,不仅仅只是曝光他的罪行,将他拖下皇位,而是让他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
老谋深算的菲利克斯四世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奥兰公爵,但是疾病加了他的衰老,瓦解了他的力量。他已没有办法去求证,他甚至也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会保护自己。
所以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一根浮木般,将伊安这个人际关系中最为关键,却又最不起眼的人,抓在了掌心里。
正如“皇后”所说。伊安的死表面上看起来无足轻重,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小神父。但是他的死会是奥兰公爵复仇行动中,没有预料到的附带损失。莱昂为此埋怨、甚至怨恨父亲这个极端的复仇决定,几乎是必然的。
父子离心,会是他们阵营中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
“哪怕死了也要恶心我”奥兰公爵用弗莱尔本地俚语破口大骂着,像一头困在樊笼中的熊。
“他死不死关系不大。”“皇后”冷静道,“太子已经做出了弑父的举动,一样有把柄在你手中了。长老们就快要到了。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几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禁卫队长的声音自门边的通讯器里传出来“皇后陛下,太子殿下,席大法官、宰相,和基德公爵已经抵达了,是否要请他们上来”
公爵和“皇后”交换了一记凌厉果决的视线,立刻行动了起来。
“请稍等片刻。”“皇后”嗓音一转,用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道,“陛下需要整理一下仪容。请将几位阁下请到起居室。”
公爵将跌坐在地板上的太子抓起来,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狠狠摇着他。
“你在做什么,拉斐尔你疯了吗他是你的父亲”
拉斐尔幽幽转醒,神智还在头顶盘旋,尚未归位,眼里看到皇后、莱昂和神父正满屋子打转,收拾着满地狼藉。
“长老们就在外面了”奥兰公爵一脸痛心疾,充满了对他的失望和愤慨,“你差一点就让他们看到你正在谋杀你的父亲这就是你所想的吗”
“我”拉斐尔头疼欲裂,茫然且惊慌,“我不想我只是太生气他不该这么对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公爵道,“你要给我打起精神来,拉斐尔。路易斯已经逃走了,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而长老们就在门外了。时间紧迫,你应该没有忘记刚才对我说的计划”
“没有忘”拉斐尔逐渐清醒过来,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皇帝,“天啊,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刚才”
“这些待会儿再讨论”公爵又拍了拍拉斐尔的脸,“你给我听好了,拉斐尔。我现在要你重新拿出太子的仪态来。待会儿长老们会进来觐见。我们要让他们看清楚皇帝这个样子,我们还需要一个医生来向长老们证实皇帝的病已经不治了”
莱昂和“皇后”面面相觑,额头各挂了一滴汗。
哈桑医生不耐揍,而莱昂情急之下出手又太狠。就哈桑脑震荡的程度,靠自己的力量能醒过来都属奇迹,这个时候显然是派不上用场的。
“我去把医生叫过来。”“皇后”翻了个白眼,吩咐莱昂,“穿上衣服,年轻人,我需要你陪着我出去。至于神父”
伊安已自觉拖过一张椅子,坐在老皇帝病床前,摊开经书开始念经。
他念的还是永生篇,是专门为临终的人祷告的一篇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