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我娘逼出来的,不然哪个男的会捏针线只是,那会在家做这些,心里不痛快,没有用过心。唉,以后还是要找哪位婶子学一学才好。想想我娘,若把我生成个女儿,估计她还真要享福些!”冬冬摇摇头,继续缝袋子。
有事做分了心,肠肚好像也不闹了。
“那可未必!你若是女儿,说不定十五六就被他们嫁出去,收的彩礼钱没等老二长大就全喝进你爹的肚子里了,还不是一门子光棍到现在!至于你娘,家里那些活她就得自己做了,上哪儿享福去?”
莫非可不觉得他们家是换个儿子女儿就能变好的,从上往下,除了冬冬,一个都没长好,哪个有本事带得起?
虽说是在讲自己父母的不是,冬冬还真没法反驳,自己爹娘和弟弟德性,搞不好正如莫非说的。
等莫非吃完,冬冬起身收碗筷,莫非就去搬桶子给冬冬打水洗漱。
外头衣服早就收了回来,冬冬来时那身直接当做破布了,以后哪里缝补要用片子再说。
上了床,闻着香喷喷的冬冬,莫非忍了又忍,只觉得有钩子在心里挠,全身又痛又痒。
听着冬冬浅浅的呼吸,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即是不能折腾,贴紧些也略能解渴。
莫非睡得正香,耳边听到轻轻的哼唧声,他瞬时清醒过来,怀中的冬冬已经缩成了一团。
他吓坏了,轻轻唤着:“冬冬,冬冬!怎么了?可是我压着你了?”
冬冬无力撑起头,软软地说:“我吵醒你了?肚里有些疼,我,我去外边晃晃”
“胡说!肚里不舒服还能跑出去的?必是粗面给你吃坏了,可要出恭?我抱你过去。”
“不、不出恭,我缓缓就好。”
“那你躺好,我去端些热水——别起来!”莫非把冬冬压回被窝,从床边溜下去,匆匆点了灯就跑去厨房。
小炉子里还有晚饭后特意留的开水,他怕冬冬晚上饿,剩下的炭火一直没熄,水还很热。
倒了些在竹杯里,又装了半瓦罐热水蒙上塞子拿到卧房。
冬冬缩在被里,蜷成个虾米,眼巴巴看着房门口。
莫非对自己恼得不行,说什么接了来必不让人受苦的,结果第二晚就给人吃坏了!
拿帕子包了瓦罐先塞进被窝:“你贴在肚上,水还很热,捂捂看会不会舒服些。”
又用被子包着冬冬抱他坐起,自己坐在床边一手连人带被搂着,一手把水杯喂到他嘴边。
冬冬抱着瓦罐,软软靠在他怀里,小口小口喝了半杯,也不知道是瓦罐捂的还是热水暖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好点没?我抱你去恭桶试试吧?我往日肚疼拉一次就好了。”莫非放下杯子,两手紧紧搂住冬冬,轻声轻气哄他。
“好多了,还不想出恭。”冬冬眼泪慢慢流下来,却并不是因为腹痛。
多少次他疼得打滚,都只能自己熬过去,屋里都是至亲,却从未有人过问他。
冬永兴全当他是作怪,王新杏也只会摇头叹息:“造孽哦,年纪轻轻比我这老婆子都不如了”,连一句“喝些热水”都不会嘱咐的。
“馒头说不得被虫子爬过,以后你顿顿吃新鲜的,或是菜太辣了,以后还是给你单烧。”
“不是的,是我自己肠腹不好,在家比这还厉害”,冬冬哪能让馒头和肉菜蒙此奇冤,再说以后肯定要复发,到时又能赖上哪个呢?
他缓缓解释给莫非听:“小时经常饿肚子,日常也是吃稀的,今日可能是吃了几顿干的,它享不来这个福现在真的没事了,热乎乎捂着很管用。”
莫非认真听他说,想到了冬家的那锅高粱粥,和冬冬碗底的稀汤,暗忖自己还是太心急了,恨不得几天就把人养胖,结果适得其反,害人受这顿苦。
打小饿出来的毛病,自己虽然也饿过几年,但后面补上来,而且可能自己本身体格就好。
肠子不好可不是小事,吃不下东西哪里能长肉?冬冬需要好好调理。
人都疼哭了,却还强撑着说没事,跟自己这样的客套哎,必是自己太凶太霸道了。
他把手上松了点劲,生怕勒得冬冬更疼:“哦”
莫非沉思的这点时间,冬冬紧张得泪都不流了,又感觉身上的被子松散了些,难道他真的嫌弃了?
隐约觉得腹里又疼起来,他咬紧牙齿,若是莫非打算退回自己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本就该如此,自己死也应死到冬家门口!
“明日我带你去县城,咱们找大夫开些药,调理调理就好了。我晓得,这是小毛病,只需慢养。”
“我,我”冬冬听清后他的话后,比之前还慌乱,他疯狂摆头,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不,不看大夫!你说的对,这是小毛病!大夫养不了的,自己慢慢养就行!”
莫非知道他是怕花钱,把人小心往被里裹紧些:“小心着凉,肚子更疼!吃点药才好得快,人也少受些罪!你吃不下就没劲,没劲更吃不下,你肚疼睡不着,睡不好人没精神,没精神更吃不下了,不是越来越坏?”
冬冬只想打消莫非的念头,鼓足了勇气和他争执:“吃药才受罪,我不想吃!我肚疼一会就好了,根本用不着看大夫!你不是说,睡一天会长一斤肉吗?我明天后天睡够再起来,顿顿吃得饱饱的,很快就会长肉,也会有力气的!”
莫非明白冬冬为什么惧怕看大夫。
瓦山方圆十里地,只有几个接生婆子和一个草药郎中,想看大夫,得去常平县。那儿的医馆,光问诊就是三百文一次,更别说开药了,多少人家都是去了一次医馆就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