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非常笼统地给薛清极能谈起古术这茬做了遮掩,只可惜妖皇大人生来就不是个干这种活儿的命,这说法只让老孟和三哥将信将疑,落在老太太和董鹿这样的知情人耳朵里,个个儿跟见了鬼一样把严律上下打量了一遍。
薛清极似笑非笑地凑到严律耳边道:“我是听你说的吗?”
严律压着火低声道:“滚!吃东西都占不住你的嘴。”
这补丁打得歪歪扭扭欲盖弥彰,但好歹是妖皇大人亲自糊弄,老孟也难得没下他面子,只没好气道:“那既然是老堂街出事儿,你怎么又跑仙门来了,你还不赶紧管好你们妖族那一大个烂摊子?”
“孟叔,”董鹿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杯奶茶递给老孟,“看您这忙得,快,润润嘴。”
老孟头天才喝了三大杯甜的发齁的饮料,这会儿又看到这时髦饮品,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严律基本不跟这老顽固说话,权当他不存在,跟老太太道:“我在死了的妖身边发现了个东西,和之前赵红玫给我的那个东西很相似,这事儿不小,我要来找你确认。”
他说着将包着从现场带来的那块透明碎片的塑料袋拿出,扔向老太太。
老太太反手接住,拿在手中辨认两眼,眉毛一拧:“确实和那个胶囊十分相似。这胶囊我还没拿给老孙看,现在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什么胶囊?”老孟问,“赵红玫给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怎么没给我?”
严律不耐烦道:“我哪儿知道,她倒是说过喜欢长得好的人,八成你不够格儿。”
老孟狠狠地噎了一下。
旁边响起薛清极的一声闷笑,严律扭脸瞪他,薛清极对他无辜地眨眨眼,用餐巾纸仔细地擦了嘴,悠悠道:“想搞清楚两边到底是不是遇到了同一桩麻烦、到底是不是用了淬魂术,其实也很简单,将这胶囊打开看看,最好能当场试试滋味便都清楚了。”
老太太将装着透明碎片的小袋放下,抽着烟袋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年纪虽大了,做事却十分果断,董鹿刚露出犹豫的神色便被她挥手打断,没能说得出来话。
“我来这儿就是确认这胶囊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的,”严律道,“只是根据我的经验,如果真是跟这术相关的东西,那很可能会波及一片,所以最好是找个密闭的地方再打开。”
薛清极笑道:“那便交给我,应对这些,我倒是还算得心应手。”
他所谓的“得心应手”严律并非不了解,当年淬魂术刚被发现,这人就因为好奇而将一个使用过淬魂术的人抓住,把那人的魂儿活抽了出来,硬渡了那人身上被寄生部分的孽气进体内,就为了试试这孽气和普通孽灵的气息有何不同。
照真管不住他,印山鸣不被他坑就不错了,整个仙门都把他当个修仙的阎王所以压根不敢说话,也就妖皇,得知他又犯了疯病,兜头给了一大脖溜子,这才打消了他钻研这歪路的计划。
想不到过了千年,他都死了一回了,这臭毛病还是不改,整天劲儿劲儿的发癫。
严律心情本来就差,闻言没好气道:“你真以为你这身板儿扛得住?省省吧,吃完东西就去外边儿等着,或者让大胡先送你回去。”
严律是当惯了大家长的,以前是弥弥山,后来又是老堂街,活到现在都是自己拿主意,周围又都是小辈儿,谁在他眼里都是三岁小孩儿,说话时不免也带着点儿敷衍小孩儿的语气。
薛清极脸上仍是笑着,这笑却透着些假:“妖皇倒是好身板,但也没见这些年有什么长进,反倒吃得少睡得乱,莫非老了便都同你一般?”
旁边胡旭杰倒吸口凉气,连隋辨都咬着鸡翅挪到了角落里。
这笑眯眯地说几句话就能把严律的雷区踩爆的本事,薛清极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儿。
老孟惊讶地感叹:“嘿,这小子的嘴,现在是真利索了!”
严律看向老孟:“你是针啊,见着个说话的缝就往里头插?”
平时都是老孟单方面啰嗦,这还是严律头回正儿八经呛他,好悬没给老孟呛晕过去,三哥赶紧上来给他顺气儿。
严律又看向薛清极:“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薛清极从容道:“耳朵也背了,妖皇可知现代讲究‘退休养老’?”
这俩人虽然还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浑身线条却都已经各自绷紧,好像随时都能蹦起来打一架。
这俩人对峙的时候各自气场压的人难受,屋里其他几位一时反应不过来,反倒是老太太咬着烟袋笑得前仰后合。
妖皇从来不讲究什么吃喝,平时不是胡旭杰佘龙追着喂饭基本都想不起来,这趟过来却带吃带喝。
被他惦记着吃喝的这位说话谈吐都温文尔雅不疾不徐,老孟说话那么难听他都不当回事儿,偏跟严律较劲儿,一句话不如意就要顶回去。
上一秒还哥儿俩好,下一秒就恨不得给哥们两刀。
老太太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拍了拍手:“得啦,二位。我本来是打算由我这个老太婆单独打开看看,但既然二位都想凑这个热闹,不如咱仨一道瞧瞧,要真出什么事儿还能互相照应,怎么样?”
严律本来也没想背着老太太自己开,这事儿牵扯仙门,他肯定是要带上老太太一起的,闻言皱着眉没再多说,默认了。
薛清极对除了严律的所有人态度都一个样儿,严律不说话了,他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老孟站起身:“那不行!我也要留下,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出事儿的都和咱们仙门没关系,他们老堂街的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您是掌事儿的,怎么能亲自……”
老太太眉头皱起,不等老孟说完,便打断道:“老孟,刚才小年讲那个邪术的时候你也是听了的,那玩意儿需要生魂!要真是这样,你不如猜猜咱们之前死的那些人手,他们的魂儿为什么都不见了?”
老孟猛地住口,愣了半晌。倒是旁边的老孙站起身,面色凝重道:“那行,我就在三楼等,有什么事儿我立刻就上来。”
有了老太太发话,屋内仙门的人很快撤走,胡旭杰也在得到严律示意后下楼等候。
四层只剩下一妖两修士。
薛清极将手指细细擦干净,起身道:“既如此,便找个封闭之所开胶囊吧。”
老太太依旧盘腿坐在沙发上,闻言一笑:“我这儿就是最封闭的地方了。”
言罢,手中烟袋锅子在桌沿上一磕,整个四层忽然如空间扭曲般晃动变换起来。
窗户消失,大门也顷刻间不见踪影,屋内墙壁显出些金属雕刻的花纹,从地板蔓延到天花板,屋中那股香灰味儿更甚,整个四层再也没了出口,仿佛与外界外圈隔绝。
薛清极的目光扫过四周,眼底显出一丝赞赏:“原来如此,这整个一层都是你的法器。”
“我们董家就靠炼器吃饭的,自然是待在自己的法器里最安全。我本意是要老孙来这儿打开胶囊研究研究的,但听你俩的说法,这东西邪性得很,还是我自己琢磨比较放心。”董老太太笑道,抬起手来在虚空中抓了抓,再放下时手中已多出一个小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