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诡异。
小昭手里扯着马缰,眯了眯眸子,嘴角几不可见地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果然,他把这个人带回来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正确选择。
瞧瞧这短短几句话,就让这群老东西哑口无言的本事,多么的精彩啊,在苗疆长大的孩子,哪有这个胆量!
苏檀看着莫林,莫林也在看着她。
虽然没有说话,但谁都感受到了那无声中的风起云涌。
莫林手指紧紧地抓着金蝉蟠龙杖,眼神里藏着晦涩不明的神情。
谁都知道,他如果这个时候要和苏檀撕破脸面,那绝不是处死她这么简单,也意味着彻底和小昭走上了对抗之路,更有可能的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苗疆子民也会与他为敌。
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苗疆可以没有大祭司,也可以没有圣女,可当圣女一旦出现,那么圣女就将成为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存在。
哪怕这个圣女已经违背了苗疆的祖训。
莫林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缓缓躬下,“老夫不敢。”
苏檀点了点头,笑道:“大祭司,不必不敢。若是我犯了错,也当以族规处置,只是方才我听有长老言这是触犯神明,所以我想在此问一声,究竟是我身负中原人的血脉是死罪,还是惹得神明恼怒才是死罪?”
她这声音不卑不亢,大祭司还没有开口,后面的人就忍不住再度回道:“自然是惹怒了神明。”
圣女虽然神圣,但是神明才是他们苗疆最忠诚的信仰,毕竟圣女是可以换人的。
对于这个回答,苏檀并没有意外,相反她非常满意,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苏檀环顾四周,缓缓点头,“如此说来,那么惹得神明暴怒才是圣女不称职的表现。”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莫林也没有办法假装视而不见。
他向前一步,再度朝苏檀俯身行礼,“圣女,老夫并未言说这中原血脉之事有何过错。但诚如方才众长老所言,若是惹得神明恼怒,祸及我苗疆,恐怕不妥。”
苏檀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是有些许无奈。
她缓缓点头,“大祭司对我苗疆子民鞠躬尽瘁、赤胆忠心,天地可见。但如何算是苗疆神明恼怒?不知大祭司可有定论。倘若只是以莫须有的罪名便说有罪,我倒是不知这究竟是大祭司和诸位长老口中的罪,还是究竟是我本身有罪。”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方才义愤填膺的各位长老也突然回过神来,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需要自证的圈套。
苏檀抿了抿眸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
有的陋习该废就得废,什么叫做苗疆和中原的区别?都是华夏子民,谈什么优越感?
血脉只有互相融合,才能够促进基因的优秀改良,在整个历史大演变来说,这才是有利于人类更好的繁衍生存下去的保障。
莫林深吸一口气,“圣女所言,老夫明白。自然是要以神明降罪才算是罪恶的依据,而神明降罪一般是以天罚的形式呈现,或是以天灾,或是以人祸,譬如暴雪霜寒,或是赤地千里,致使百姓民不聊生、饿殍满地,便是神灵降怒的表现。”
这些话,在苏檀的意料之中。在这种时代,无论是苗疆还是中原,都是害怕神明降罪。
一旦发生巨大的天灾人祸,众人便首先会想是否君王做了什么过错,让上天不满,因此降罪于民。
这一点苗疆与大庸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再具体一些来说,自古以来,无论古今中外都会如此,即便在那个科学渐渐占据主流的时代,这一些思想也会在某个传统的意义上不断传播。
苏檀并不想打破这种思维的局限性,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存在的依据,每一个时代的思想都是这一个时代的产物。
只是她并不想背这个锅,更不想让这种存在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手段。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敷衍也罢,她只是想让自己活着,想让自己能够平安的、开开心心的和萧逐野走完这一世。
她来到这个时代是她的不幸,却也是她的幸运,所以就不如与宇宙命运一起来搏一搏,且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苏檀正要开口,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她转头朝萧逐野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绵倦的笑意。
在这踏入苗疆的土地之后,她似乎对他有所忽视,但想来他应该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她与他是夫妻,谁都不必怀疑谁的真情。
也就在此刻,苏檀从萧逐野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内心没有说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