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可能会下车,这鞋比你的大半码,不绑紧一点等会儿跑起来不方便。”
“跑什么?”顾思宁听不懂,“不是都在观测车里吗?”
“不全是。”程之珩拍了拍她鞋背上不存在的灰尘,抬头仰视着她,“总之,一切小心。”
越往预测登陆点去,风就越大,厚重如装甲车一般的车窗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顾思宁总忍不住看已经关上的天窗,担心顶上的探测仪会被吹掉。
车里其他几个人除了杜徐清跟她都已经见怪不怪。
“程科长,该采集情况了。”主驾驶的沈培依提醒道。
“嗯。收到。”
“采集什么情况?台风登陆了?”杜徐疑惑地问。
“没有。但是登陆前的数据和影像,对我们研究台风也很有参考意义。”
程之珩将相机绳套在脖子上,半个身子都从车窗探了出去。狂风裹着雨点砸在他的脸上,身上,防水的工装外套积了一层水汽,他腾不出手拍落,仍专注地按快门。
“小杜,学学,等以后你上手了,这种碎活儿就该轮到你啦。”省局另一个人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思宁觉得这人的语气,她很不喜欢。
“前面五百米停车。”程之珩大致预估了一眼,对沈培依道。
“收到。”
车稳稳停在一处空旷地带,程之珩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将兜帽带好,宽松的工装被吹得贴在背。
顾思宁循着他走的方向看起,只见遥远的海平线处,乌云一层压着一层仿佛排队融化在海里。
阴沉的天地间,程之珩的背影渺小得不值一提,即便如此,他的步伐依然走得坚定。
“想下去?”
沈培依的声音传来。
“能下去吗?”杜徐兴奋地问。
“能啊。”她将车维持在发动状态,“这会儿距离登陆点还有段距离,安全。”
“那我下去了。”
顾思宁跟着拉车门,也钻了出去。
夏季的雨在风的催化下变得尖锐,接二连三地砸,弄得她脸有点麻。
经历了一次雨水的草地变得潮湿泥泞,那双大半码的鞋果然如程之珩预料的一样很不方便,万幸的是鞋带承受了大半的压力,将鞋牢牢地禁锢住。
风在背后撑着她的背,推着她一直往前。顾思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非常有勇气,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可面临对象的那种勇气。她从心底想笑、想呐喊,这种感觉好极了,让她再次面对壮阔威严的云层时,觉得自己也非常宏大。
程之珩拍完了照片,正在折返。归途的阻力显然比去时要大,他走得很吃力。
顾思宁和杜徐清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程之珩一手一个将他们抓住,“别往前了,回去。”
距离登陆时间越来越近,谁也不知道台风路径会不会半途变化,他们得抓紧时间到达登陆点才行。
顾思宁跟他面对面站着,腿打开着想象自己是一根扎在土里的圆规,对抗着风力,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她在风里大声地回应:“好!”
三人缓缓往回走,顾思宁体重轻,走起来更加艰难。
程之珩索性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背后:“跟紧我。”
杜徐清也自觉地走到跟他并肩的位置,和他一起抵着风往前。
“程之珩。”顾思宁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回握住他的手,兴奋地说,“你的工作真的很厉害!你真的真的很厉害!”
紧紧贴合的掌心传来热量,驱散了风雨天的寒意。
程之珩笑了下,挠了挠她的掌心。
第28章。风眼
车门刚关紧,沈培依就一踩油门走了。
再过一个半小时道路便会封闭,他们拿到数据后必须尽快到达指定点位。
车子穿行在狂风中,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被吹到半空中的树叶和尘埃,细长的树枝弯曲成诡异的弧度。闪电照亮灰色的天空,随着而来的雷声在耳边炸开,引起大地共振,顾思宁脚都有些麻了。
顾思宁环顾车里闲着的几个,从包里摸出本子和笔,做出记载的样子,声音不大不小地问身边的杜徐清:“气象局每次的活儿必须一个人从头干到尾吗?”
“那当然不是。我虽然没有出来观测过台风,但是也去过别的任务,大部分时候都是轮流上的,尤其这种恶劣天气,从头干到尾是有点吃力的。”
“哦。”顾思宁睁着双懵懂的眼睛,指了下基本全程悬在外面的程之珩,“那为什么程科长要一直一个人?他不合群吗?”
空气寂静了两秒,副驾驶的男人率先笑起来,“哈哈,小程,听见没,人家都看出你不合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