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当年她爸妈还在的时候,他风雨无阻来给她们家干的那些脏活累活,老人重病床前没一句怨言尽过的那些孝。
十几年物是人非,年美红始终念着他的好,相信他有天能走出来,能悔改。
她不愿意孩子们怨恨他,哪怕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他的身体和安全,也总在他喝多回来撒酒疯的时候替他找理由开脱,费尽苦心地维持着这个家。
但江代出知道他无可救药了。
贺伟东要打江代出,江代出倔脾气上来,梗着脖子和他硬碰硬,贺繁见状赶忙一把抓住贺伟东的胳膊。
“叔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他个子照贺伟东还差了点,瘦削的少年身形也比不了一个成年人,但他动作坚决干脆,不由将贺伟东拽得向边上一个趔趄。
贺伟东摇摇晃晃地稳住脚,对着贺繁破口大骂:“你小子怎么也反了天了,告诉你,我可是你亲爹,我动不了他,我还动不了你?我揍你可不用顾忌着别人。”
小卖部的老板听见外面有人争执,走到门口瞥过来一眼。贺繁装作没有看见。
他没有因为这番话感到愤怒或伤心。
其实无论是年美红夹着小心的疼爱,还是贺伟东对他应激式的抵触,对于半路为人子的他来说,他的处境就像是荒漠里一杆色彩暗淡的旗帜,年年月月,寂默地扎在那里。
但那都不要紧了,因为江代出会引风来,让它飞扬。
贺繁现在只想叫贺伟东住手。
“你揍个试试!”
江代出登时火冒三丈,上前将贺伟东逼得连往后退,也指着他的鼻子,满眼狠厉,“我也告诉你贺伟东,有我在,你别想动贺繁一根手指头,要不然这些年,连着我妈那份,我那份,我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跟你没完!”
十六岁的江代出虽然五官还显青涩,但体格上已经具有一个男人的威慑力了,那种身体因怒意而紧绷,可以看见小臂暴起青筋与血管的动作,让贺伟东一个成年男人下意识想要避其锋芒。
贺伟东被震慑住了,江代出冷眼看他几秒,拉起贺繁就走。
街上行人稀落,他们的影子不断被路灯拉长。
走出很远,江代出一腔恶气才稍稍平息了些,现自己正拉着贺繁的手,虽没有十指相扣,但掌心贴着掌心,握得很紧。
正是这种时候,他不想放手,装作没意识到,问贺繁:“你没事吧?”
贺繁也没主动松开,故作轻松地抿了抿唇,“差点挨揍的又不是我,他喝多了,你说你和他硬顶干什么。”
江代出嘴一撇,“见不得他那鬼德行。”
也怕他真把自己作成短命鬼。
感觉到贺繁的指头动了动,江代出没话找话地说:“我刚才气势没输吧?”
贺繁轻笑,“没输。”
江代出:“明天早餐还买吗?”
贺繁:“都出来了,买吧。”
“可是都关门了。”江代出看向路口不远处熄掉的面包店灯牌。
贺繁也看见了,想了下说:“那去前面那家市随便买点吧。”
江代出:“嗯,行。”
每当他们一起遇上不好的事情,就会这样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意义的话,彼此抚慰,无所谓去哪。
可以去到远一点,这样就能拉长握着贺繁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