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将玳瑁的手握在手里:“那我们就讲生,讲以后,好不好?”
校场空旷,一只箭靶上插满了羽箭,像女子绣架上细细密密的针脚。曹彰手持着弓箭,一箭一箭地往箭靶上射,侍从们根本来不及换上新的,将之前射上箭靶的羽箭射的满地都是。
曹丕在侍从的引导下找到了曹彰。
曹丕按住了曹彰手上未发出去的羽箭,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曹彰见是曹丕,将弓箭随便地扔在地上。箭囊里的羽箭洒落一地,曹彰拉着曹丕在一旁的桌案前坐下来,侍从很快跑来端上了酒壶、酒杯和几个小菜。
曹彰坐下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曹丕索性又按住他的酒杯,说道:“你找我来是陪你喝酒的?要是这样的话,我那边有一堆的事,二哥我可不奉陪。”说着他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曹彰拉住他:“二哥,别走,我是有事同你商量!”
曹丕重新坐好,劝道:“别光喝酒,吃点菜。”
曹彰用筷子吃了几口菜,但是还想喝酒。
曹丕叹了口气:“你心里藏着事,我看出来了,你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过了一会儿,曹彰酒喝得舒坦了,才终于说道:“二哥……这董祀刺杀我人证物证俱在,判他死罪能是我的错吗?”
“怎么了?”曹丕心知肚明,却没有去对曹彰的问话做出评价。
“你会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二哥的一个妾室居然去阿翁面前替董祀求情去了。”曹彰看着曹丕,“二哥,你不要哄我。”
“彰弟,事后我才知道的。”曹丕笑笑,“实不相瞒,我那个妾室曾经做过蔡夫人身边的一个徒弟,跟她学过几天的琴,见她有难竟然私自带她去见阿翁了。我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她从铜雀台回来我就已经将她关起来了,但我实在是……女人嘛,不舍得杀她……”
曹丕甚是为难地向曹彰告罪。
“这倒是情有可原,没什么……没什么……”曹彰拿起酒壶为曹丕斟上一杯酒,“只是植弟劝我让我退一步,与董祀不要再计较,为之前的战略不合向董祀赔礼道歉,阿翁已经不顾国法追回了判决书还这样对我……”
他说着,“哼”了一声,摔了一下酒杯。
“哦?”曹丕听说,心中不由得暗暗一笑,“有这样的事?”
“是啊!”曹彰仰头饮下一杯酒。
曹丕问道:“植弟是用什么立场来劝你不与董祀不再计较的话的呢?”
“要劝也是由二哥你来劝嘛,毕竟二哥的妾室和蔡夫人走的近,植弟倒是急哄哄地来做什么好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都是自家人他倒胳膊肘往外拐!”曹彰满眼羞愤,几乎落泪。
“他是不是难为你了?”曹丕问道。略略几句话,他的心中已经了然,原来曹彰这次找他过来在校场相见是问他是否听曹植的话去跟董祀赔礼道歉的。曹植与董祀并无交集,而如今跑去劝说曹彰,那必是阿翁派他去的,曹丕想,阿翁一来是想让二人和好如初,给朝中那些政见不合的人做个榜样,二来便是想看看曹植处理事务的能力,这是对曹植的一次考核,若是办砸了,曹植便会给阿翁留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曹彰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曹丕又问他:“那彰弟是怎么回答植弟的呢?”
“真是气死我了!我对植弟说不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要我去给他赔礼道歉,这怎么可能?他就说他再去劝劝董祀,叫董祀不再记恨于我。”曹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为了自己的意见而一怒之下把董祀给贬到屯田都尉的职位上去是有些不近情理,他那天拿着剑来行刺我是喝了太多了的酒。我是不该杀他的,但是让我赔礼道歉,我拉不下那个脸。”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承认自己的错,给董祀道歉也是一件有勇气的人会做的事。阿翁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称赞你的,他不是以前说你有勇无谋,不知悔改吗?”曹丕点了点头。
“嗯……二哥,你说很有道理,我明天就去董祀家里,上门跟他道歉,然后给他升职,不让他再做屯田都尉了。”曹彰吃了几颗菜,“算了,我也想让这件事快点过去。这个事儿梗在这儿,跟成了一块心病似的。”
“不过……”曹丕沉吟着。
“怎么了?”曹彰停下筷子。
曹丕手里拿着酒杯,迟疑着看着曹彰,他为难地说道:“我这话要是说出来会有挑拨之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是兄弟,有什么话不当讲的?”曹彰自以为是地说道。
曹丕盯着曹彰的眼睛,他的手在为曹彰的空酒杯斟上一杯酒:“那我就说了?还望你不要对我多心。”
“说,我找二哥过来就是想听听二哥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曹彰擦去嘴角流出来的酒水。
曹丕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彰弟,你也要想到这么一层。你这么去赔礼道歉了,倒是很显得你很心虚是不是?阿翁看了,又会作何感想呢?”
“对呀,阿翁更会怪罪我的。”曹彰用力地捏着酒杯,想到新仇旧恨,他恨恨地说道,“想不到植弟是这么阴险的一个小人!”
曹丕的口中却说道:“你还是听植弟的话去给董祀赔礼道歉好一些。”
曹彰决然地说道:“我不可能去!”又连喝了几杯酒,“我怕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就不能再让别人笑话!”
曹丕笑着摇摇头,拍拍曹彰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