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蕴模糊地道了声哦,出神地看了许久。
不知她在想什么,脸上迅速闪过的哀怜与可惜,被凄清月色衬得更脆弱易碎。
心底那根弦自被弹撩一下,亦一发不可收拾,李瑛问道,殿下?
我。赵蕴话到嘴边绕个弯,我们也去放灯吧!
她知李瑛先会拒绝,径自翻身下来。还将李瑛吓了个满怀,想伸手去接她,却见赵蕴爬上爬下,是挺技术精湛且纯熟于心。
殿下?
何时这么会翻墙爬树的?
李瑛没由来感到阵失落。
赵蕴拍拍手中灰,笑着与他道,有你垫一起去,想必阿娘知道,也不会怪我。
敢情又是给做她垫背,李瑛却不恼,还颇受用,只啰嗦了句,夜凉,还需添衣。
云龙观早关了正门啦,走吧走吧。
赵蕴脚下不停,追随行人堵塞的城中心里走,路旁渐有了叫卖声。
啊,这个中元节,鬼门开,各家先人都要回来的啊。一只莲花灯,略表思念心,物美价廉。
五文一盏,您要几个?
一要两盏。
挂满纸灯的小摊子前,赵蕴思虑片刻,比出两根指头。
倒让人好奇,这小娘子年纪轻轻,何来需点灯纪念的故人。
李瑛伸手摸蹀躞带下革囊,问她道,殿小九,怎地要买灯?
兔子,还有席逊将军。我曾听闻他家中无后,人丁稀薄。若世上真有鬼魂,今日无人替他点灯,那他是不是,会觉得寂寞孤独呢?
李瑛只不解,兔子?
它被我喂了带水的叶子,吃坏肚子死掉了。
赵蕴沮丧道,我以为它溜走了,后来二哥才告诉我,它早就死了。我就再没养过兔子
李瑛这才幡然想起,是七年前,送她的兔子。他抿嘴不再提此事,与卖灯的摊贩道,我也买两盏灯。
他递出齐齐整整二十个铜板,钱袋里叮当脆响。
大概是鲜见这外圆内方之物,待他结好账,赵蕴晃了晃那袋子,觉着好听便又来了五六遍,笑道,原来现在通宝*都长这样。
许是人流攒动,这红尘喧闹气息,引她不自觉要多说几句话,你买两盏,又是为了谁?
我阿耶和阿娘。
李瑛轻声答道。
他提及故去双亲,唇角略微上扬,转过头和赵蕴道,在凉州,每年也都点这莲花灯。
郎君可要在灯上写名字?
嗯。
再借过笔墨,他一手托着做工精巧的纸灯,于灯花下写两枚瑛字,方正遒劲。又极顺手地,接过赵蕴的那灯,替她署名。
你的字还是如此工整,小时候替我抄书,怪不得是容易被旁人瞧出来。
赵蕴凑近他身旁感慨,心说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此般水到渠成,两人却一时无察,直至那发髻步摇掠过他侧颜,李瑛后退半步,定定心神,将灯还与赵蕴。
李瑛笔墨无甚长进,见笑了。
今夜诸坊市内都是放灯的平民百姓,亦有仆役前呼后拥的贵人,皆为故人而来。
赵蕴龟速挪动到水边,小心呵护的灯,只怕被压扁。
她见身旁放灯者跪着,嘴中还念念有词,便有样学样,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
只她是无声地请求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