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紧了掌心,慢慢消化着那仿佛针扎一般的疼痛,不让自己失态。
容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一直到看到少年捏得手心白、额头青筋凸起了,这才施施然地开口,“前几日,江太傅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容妃不咸不淡地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对少年一一说了。
她似乎和任何一个温和的姨母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点阻拦少年去南书房读书的意思。
甚至还体贴又关心地问了几句少年在建章宫的生活如何。
当然了,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因为少年现在已经疼得没有办法开口了。
那熏香容妃提前准备了许多,足足有五个香炉都在焚烧着那股味道。
少年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只是放在轮椅上的苍白手指攥紧,青筋暴起,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还在抖。
他要用上全身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表现出来暴虐的一面。
饶是他极力控制,那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却控制不住地变成了血红色。
这种单方面的问话,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容妃仿佛这才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话头,笑着道,“竟然这么晚了,那便留在姨母这里休息一日吧。”
容妃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她本以为这个残废顶多撑上一个时辰就要疯,到时候她顺理成章拿下他奈何这个残废太能忍了,竟然足足忍了一个下午。
“你也大了,恐怕要避嫌,姨母也不好留你,你就暂时在你兄长宫中住下吧,他过几日大典,那殿里就空了。”
容妃这是要把少年留下来观察一夜的意思,当然了,少年是不可能拒绝容妃的“好意”的。
玉佩里的小圆子注意到少年颤抖的手指,眼睛都红了。
从刚刚进宫殿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出来。
她当然注意到了少年暴起的青筋、极力忍耐的模样,可是她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至于生闷气的事情,早就被她忘在九霄云外了,她只知道少年这事被那香味引得毒了,而容妃似乎仍然不肯放过他。
让人狂的疼痛是怎样的呢
五皇子疼得了疯,要杀小太监才能控制住暴戾的情绪;
少年疼得冷汗直冒,双眼红,上面还坐着恨不得抽筋拔骨的仇人,忍不住了还要忍着,不能生气、不能吭声,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玉佩里的小姑娘看见了少年手指因为用力而渗出的血珠,被他藏在了大袖下面。
她眼睛都红了。
在被人推去大殿之前,少年找了个理由支开了跟着他的太监。
四下无人后,少年才极力控制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
“一会儿你就待在外面,不管里面生了什么,都不要进来。就算是我和你说的话,你也不要信,不要进来。”
“可是”
少年努力控制着气息,仿佛怕吓到她,他努力和缓了声音,“听话。”
玉佩里的小姑娘忍住了,红着眼睛小奶音都有点带着哭腔的颤音说了一声好。
少年却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有些狼狈地推着轮椅朝那座宫殿过去。
大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嗜杀的欲望爬上了他的双眼,让他双目赤红,几乎在疯狂的边缘。
殿中的香味比容妃宫中浓郁了十倍不止。
他努力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尖叫声、厮杀声、鲜血迸溅的场面却重复上演,少年仿佛重新被拉进了记忆中的炼狱里。
嘭地一声,少年的轮椅倒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抓住了一只扶手,靠在桌边低声喘着气。他双目赤红的样子,此时不像个人,更像是只野兽,还是那种吓人的、恐怖的野兽,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危险无比。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面充满着暴烈的嗜杀欲望,杀意渐渐地占据了少年的理智,就连他用手指攥紧了匕,那种撕裂的疼痛都慢慢地变得迟钝了。
姜小圆本来是待在门外边的,只是她并没有乖乖待着,而是四处绕着这座宫殿找排气孔。
宫殿里面的异香她在门外都能闻得到,少年在容妃宫里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更何况是精心为他准备的这样一间几乎是密室的宫殿呢
唯一能排气的就是窗户,奈何周围都有侍卫守着,姜小圆只好试着在屋顶掀瓦片。瓦片能够掀开的不多,她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找到了三四块可以翻动的,但是这样小小的排气缝隙,显然是无法对抗满室的香味。
姜小圆在努力搬起来一块瓦片的时候,就听到了宫殿里面传来的东西倒下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再也待不住了,顺着缝隙爬进了宫殿的房梁上。
少年轮椅东倒西歪,身边的桌椅也被他推倒了,一片狼藉。
奈何才听到一点动静,少年就猛地转头,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在黑暗中将匕又往手臂上扎了一下,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些意志力,他低声斥道,“出去”
她远远地看着少年的狼狈模样,急得掉眼泪,可此时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偷偷把他身边的东西搬走,只是少年在她一动之后,就再次大声呵斥道,“离远一点别管我”
少年喘息着,拼命想要维持最后一丝理智,但是大殿里面的香味越来越浓,浓到几乎将干净的空气都要压榨到极限。
黑暗中,红色的纹路慢慢地爬上了少年的半边面庞,一直到在他的半张脸上,组成了一副妖异又靡丽的恐怖图腾。
少年想要捏紧匕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再也没有了力气,他只能试着去撞击自己,以保持冷静,但是渐渐地,少年低低的喘息声渐渐地微弱下去。
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地,“别看我,别看我”
她有点忍不住想哭,于是乖乖地转过身,不去看他,哽咽道,“我不看你,你把刀子放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