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说:“我又不像你,一天要睡满12个小时。”
“那是我12岁以前的事情了。”谢祈枝打了个哈欠,声音模糊,“再说了,你那个时候睡的比我少吗?”
应淮没有搭理他。
谢祈枝心想:反驳不了就是默认了。
应淮抽走他的空塑料杯一起扔掉,谢祈枝低头咳嗽了几声,等应淮坐下来,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
“你会告诉我哥哥吗?”
“你想告诉他吗?”
“不想。”谢祈枝眨了眨眼睛,轻而缓慢地说,“我感觉没多大事,我都能猜到医生会给我开什么药,又有一堆抗生素,我现在都要耐药了,到冬天很容易过敏的……”
应淮问:“已经这么懂了?”
谢祈枝嗯了一声,薄薄的眼皮合住,对他说:“上高中的时候,我在生物书上看到过关于我这种病的内容。那一节课上,老师说得cF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大部分都会丧失生育能力,他们不会拥有后代。”
应淮没有说话,安静听着他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按照自然界优胜劣汰的规则来说,我是不是就是那种注定要被淘汰掉的劣势基因,偶然造成的失败品。不然为什么……”
为什么之后是什么,谢祈枝没有往下说。应淮低头,看到他的眼睫毛扑簌眨了一下,末端凝着一点微小的亮光。
他没有在等应淮的安慰,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自顾自地往下说,“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很想活下去。”
“应淮,我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久一点,去做所有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
应淮回大厅打印检验单,导诊台附近一个面色黑红浑身酒气的男人侧躺在推床上,头一歪吐了。满地污秽,引起几个带孩子打针的大人的不满,叫着护士。
值班的护士过去收拾残局,男人闭着眼睛说胡话,一会儿是“喝啊”“看不起我”“我有儿子”,一会儿又骂骂咧咧地叫着“小混蛋”“畜生玩意儿”。
护士叫他:“李五德,你家属来了吗?”
“来、来了。”男人含含糊糊说,“我有儿子。”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大步走进大厅,环视一周,直奔李五德的推床走去,声音沉得近乎冷血:“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李五德眯缝着眼看清来人的面目,露出笑容叫他:“儿、儿子”
男生一脚踹在推床上,滚轮滑动“砰”地撞上了墙壁,李五德被撞得又欲作呕。
“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护士急忙制止,面对男生说,“你是李五德的家属是吧,做检查之前先去缴费。”
男生毫无反应,一脸冷漠地问:“做什么检查?有这个必要吗?”
李五德一听也急了,骂道:“畜生玩意儿,你真想我死吗?我要是死了,你妈吃什么喝什么?她还有活路?”
男生看着他的脸没说话,影子投在地上,暗淡得像一株近乎枯萎的植物。
应淮从机器里拿出检验单,低头翻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走了,而他身后的闹剧还在继续
“你没钱就去找你姐姐,你姐姐有。”
“喝成这样了还记得我姐姐?我哪儿还有姐姐?”男生嗤笑一声问,“我姐姐不早在你要卖掉她的时候就都跑了吗?”
问诊的结果和谢祈枝推断的差不多,医生给他开了抗生素和其他的药,只是看过他的肺cT图像后,要他白天再来医院一趟,去呼吸内科继续长期的雾化治疗。
离开医院,应淮开车回去,谢祈枝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乌浓的夜色呆。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谢祈枝转过头,问应淮:“你今天是几点回来的?”
“没看几点,”应淮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叫醒你之前一个小时吧,怎么了?”
谢祈枝皱眉:“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吗?”
应淮不习惯被人问自己的时间安排,却没表现出不悦,反问他:“很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