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
江翊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坐在面前斗篷压脸的人,又转头看了莫庭晟一眼,满眼怒而未。
莫庭晟自知理亏,借着桌子阻挡在底下悄悄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只好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回是真生气了。
他此刻虽然披了一身伪装,可保不齐将来有一天会在彭嵛面前暴露,所以行事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眼巴巴地无声示好。
坐在两人对面的彭嵛不用抬头都能清晰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分明是这两个人救了自己,为何其中这人又好像十分不待见自己?
他迟疑了片刻,试探询问:“二位是?”
江翊冷冷打断:“等会儿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莫庭晟万般无奈,只好无声叹了口气,解释道:“大人莫急,莫大人很快就到了。”
话正说着,窗口就传来一阵响动。
莫庭晟转头一看,扶额无奈道:“莫大人,你怎么也放着好好的门不走跟着青雾跳窗啊?”
青雾脚正落地,“啊?”了一声,伸出手指朝江翊一指:“主人吩咐我要注意隐蔽。。。。。。”
江翊:“。。。。。。”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暗卫还能要吗?
莫庭旭摆了摆手:“风声紧,跳窗省事,”说着往屋里走了两步,恰好和抬眼看过来的彭嵛视线撞个正着,顿了一下,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冲他点了下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过去问莫庭晟:“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彭嵛在一旁不由得也出声问道:“是啊,到底生了什么事?”
莫庭旭闻言先是露出奇怪的神色:“伯父不知道?”
彭嵛摇头,脸色尴尬:“老夫刚从醉香楼出来上了马车没走多少路,就被人,披了件衣服塞进车里带到这里来了。”
莫庭旭顿了顿:“丞相府被查封了。”
“什么?”彭嵛骤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刹那之后,脸上的惊讶便又散地一丝不剩了,只是语气有些失落,道:“看来。。。。。。陛下还是不相信我。”
他是两朝元老,朝中各部都有他的门生,虽不敢说权倾朝野,说一个一呼百应是绝不夸张的。
如此意气风的人,这一刻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斗篷之下影绰的几捋花白的鬓都让人于心不忍。
莫庭旭上前扶着他坐下,视线又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解释一下吧。”
青雾率先开口道:“你从府上被叫走之后我担心出事,就来了这里把今天醉香楼的事告诉了主人,他们推说皇上已经不相信彭丞相了,让我前往知会丞相一声,好让他提前有所准备,但我往醉香楼去的路上就看到皇帝的人从醉香楼出来绕进了一条小道,我猜测他们是要绕路堵人,所以就自作主张抢先一步把人带回来了。”
青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江翊一直在看着莫庭晟,后者则是眼神四处飘忽,怎么也不敢跟他对视,莫庭旭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便也了然了。
他跟青雾相处了这么久,知道这孩子有的时候虽然不按常理行事,可只要是江翊说“不行”的事,他就绝不敢“自作主张”,因而这是既然江翊不同意他又做了,那就肯定是有其他人示意的了。
莫庭旭于是转向莫庭晟:“你既然已经猜到陛下不再信任彭相,想必也已经知道原因了。”
莫庭晟这回眼神不再逃避,顿:“是。”
“即是如此。。。。。。”莫庭旭突兀停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把要说的话说出口,而是话锋转向:“你把人带到这里,可是有了解决之法?”
他不说,彭嵛自己心里却也清楚,皇帝二话不说查封了丞相府,那便是已经将他身上的罪行定成了“铁案”,他如今算是朝廷钦犯,他们在他被捉拿的半途救下他,那便是窝藏钦犯,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同谋。。。。。。
他看着面前这两张陌生的面孔,不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此前跟他们在哪里打过交道,心里的疑惑便层层堆积起来。
莫庭晟挠了挠头:“我也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至于解决之法。。。。。。”
他这般含糊其辞,答案也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江翊一直强压的怒火在他这似是而非的回答中爆:“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想到办法了?怎么?原来是骗我?莫。。。。。。”他差点当着彭嵛的面喊出莫庭晟的名字,好险及时打住,却因为这一口气就出去了一半,硬生生把自己堵得够呛,急促喘了两声,拂袖走回卧房去了。
莫庭旭和青雾面面相觑,朝坐在原地不动的莫庭晟:“他是担心你。”
莫庭晟点头:“我知道。”
可话也仅止于此,他还是没有动作。
莫庭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担心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青雾,无声叹了口气,提起茶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以此缓和气氛。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从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江翊动气的原因,另一方面却也能够理解莫庭晟不得不冒这个险的心情,可偏偏他两头都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两人本来都是明事理的人,闹成这样,无非都是关心则乱罢了。
莫庭晟朝彭嵛抱歉地笑了笑:“让丞相见笑了,我家夫君平日里是个通情达理又温文尔雅的人,兴许是近来担心莫大哥,所以没有休息好,这才失了分寸,不是冲您,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莫庭旭乍一听到“夫君”两个字,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而莫庭晟说这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包括隔了半堵墙的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