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
朱睦一张脸原本还称得上仪表堂堂,如今却黑得堪比锅底,脚边躺着一地茶具的残骸:“蓝染!”
男人从角落里走出,一言不地站到他身后。
朱睦看都不看,怒道:“不是跟你说让他马上滚回来吗?人呢!”
被唤蓝染的男人抬眼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低声开口:“来了。”
话刚落,灰鹭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不等朱睦话,蓝染手中短刀已经脱手冲着他汹汹而至。
灰鹭脚下站定,眼都不眨一下,任凭短刀擦着他的脸划过,留下一条血痕,钉进身后的门框上。
他回身拔下短刀,放到朱睦手边的桌上,往后退开两步。
朱睦冷哼一声:“灰护卫能耐可真是大得很啊?丞相府纵火,谁给你的胆子!”
灰鹭轻描淡写道:“后面的人马上就会追上来,我没有时间慢慢破解机关。”
朱睦往后重重一靠,斜着眼睨他:“你把账册全烧了,那这剩下的假账册也就成了真的了,如今这假账册在父皇手里,你教教本王,之后应当如何收场?”
不管真假账册中的内容差别有多大,如今在这金陵城中,真正看过账册的人寥寥可数,而知道假账册的人却有不少,本来即便是有新的账册到手,也得想法子去证明这“真”是“真”,这会儿倒好,这灰鹭一把火,“真”的没了,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去否定剩下的这份“假”的了。
朱睦看着面前长得还算过得去的脸,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灰鹭依然神色淡淡:“我知道另外两本账册在哪里。”
朱睦确实没想到真正的后手在这里:“另外两本?这账册不是只有两本?”
灰鹭:“其实账册总共有四本——准确来说是四份,其中有一些关键性的信息是需要两两结合才能看出真正的内容的。”
这话听着令人费解,朱睦却第一反应便觉得可信,点头:“这就是齐轩在看到那两本假账册的时候,一眼就能辨认出真假的原因?”
灰鹭颔:“四份账册,一份在齐轩手上,一份在我家主子手里,一份在凉幽负责人手上,还有一份在当今太子的手里。”
“谁?”朱睦露出古怪神色:“太子?”
灰鹭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太子虽未参与其中重要关卡,但账册通过解读,能明确找出太子自三年前便开始参与其中的证据。”
“你以为凭借你这三言两语本王就会相信你吗?”朱睦嘴上说着不信,眼里却分明闪着好事的光,一面假仁假义地道:“本王那位太子皇弟向来恪守本分,德行甚佳,宫里宫外的人只要一提到他无不赞不绝口,你如今这么空口无凭地抹黑他,还是当着本王的面,是不要命了吗?”
灰鹭在莫庭熹身边待得久了,虽然学不会谄媚逢迎,却至少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得出来朱睦心里其实高兴地很,便知道他现显然是想让他这位皇弟被“抹黑”地更加彻底一些。
“主人的账册在我这里,至于太子殿下那份,”他道:“我之前曾随主人去太子府拜会过两次,知道账册可能所在的位置,只要王爷能助我进入太子府拿到账册,我可以当面给你演示。”
朱睦心中狂喜。
此前,他通过南疆人的秘术在宫里安插的眼线接连暴露,迫于形势,他只好提前除掉太子,托了这些日子里兵荒马乱的福,此事暂且被压下,但朱睦很清楚,在隆盛帝的心里,太子始终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就这样无端死于非命,他绝不会就此作罢。
虽说杀太子用的是南疆秘术,轻易查不到他这位大裕堂堂三皇子的身上,但是只要一天无法打消隆盛帝时候追查的念头,他就一天不得高枕。
更何况现下还冒出了一个莫庭旭,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线索消息,竟让他查到了南疆蛊虫的引蛊方法。。。。。。
不过这下好了,太子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只要把消息放出去闹大,太子名声尽毁,他那位寡恩的父皇大概也就不会再多惦记了。
可朱睦到底还是谨慎,压住澎湃的心绪,问道:“怎么?你前脚刚烧了丞相书房,这会又把主意打到太子书房上了?更何况若是当真像你所说,那账册上清晰记载他的罪证,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把剩余的部分放到其余三人的手里?本王那位皇弟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傻子。”
灰鹭一心记挂着莫庭熹的安全,任何阴阳怪气的冷言冷语到了他耳朵里都会自动提取主要信息——他的尊严相比于那人的安危,譬如草芥。
他听出来朱睦拐弯抹角,无非就是想让他继续说服他:“太子陛下自然并不知道其中奥妙,这模式是齐轩找人想出来的,齐大人此前和户部尚书纪明泽打过几年交道,深谙往来账目的重要性,也知道太子身份高贵,断不会愿意受这番牵制,这才打造了这套环环相扣的密语。”
朱睦听罢也不知道该同情太子还是骂他蠢。
他那位自命不凡的好皇弟啊,到死都以为自己在这场利益交往之中稳坐高堂坐收渔利,却没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待宰的瓮中鳖,但凡哪一天他想将这几人一脚踢开,悬在他头顶的钢刀就会当场落下来,连瓦罐带鳖壳,砸个稀碎。
这么一想,朱睦好像明白过来他烧毁账册的真正原因了:“你刚才说这四本账册两两结合便可以找出真正的账目,这才是你这么干脆就放火烧了账册的真正原因吧?”
灰鹭难得表露出一些正面的反馈:“王爷英明。”
朱睦:“就这么巧?那两本账册里就刚好只牵连到莫烨?”
“自然是不止的,”灰鹭道:“既然是两两组合,那这四本账册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是一个闭环,我毁掉那两本,剩下的两本便只能拼出其中一人的罪证了。”
朱睦脸上挂着半笑不笑的神情,颇有深意:“哦?是谁?”
灰鹭:“王爷如此聪慧,怎会不知?”
朱睦那点虚假的笑意到不了眼底:“我以为你会想着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齐轩的身上。”
灰鹭没有半点要藏锋的意思:“我并不关心最终这些罪责由谁来担,我只知道我毁账册的目的只有两个——保住主人,以及,留下王爷最想要的那部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