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嵛今天找他来本来就是为了把账册的事说清楚,刚才那会有些反悔,可再细想自己的处境也是自身难保,加上自己府上这动静也不小,与其等之后让他稀里糊涂地被牵扯进来,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跟他说明白,让他好有所准备。
想到这里,他也就不绕弯子:“你早上想问老夫家中失火之事吧?”
莫庭旭点头:“听说伯父家中失火,烧了一间书房,可找出原因了?”
“有人纵火,”彭嵛神色平淡地阐述,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账册被烧了。”
莫庭旭手下一顿,酒撒了两滴出来:“伯父怀疑来人是冲着账册去的?”
彭嵛沉声:“老夫派人看过火场,起火的中心点便是放那两本账册的地方暗格处。”
莫庭旭:“如今这金陵城中人人都只知道从齐轩身上搜出来了两本账册,而除了他们几个牵涉其中的人,又有谁会知道这账册在丞相府?”
彭嵛停顿良久,才缓缓开口:“其实老夫今日找你前来,正是因为此事——听说陛下近来正在亲查账册,可有此事?”
“是,”莫庭旭答得干脆:“此前陛下虽命我亲查,但当时我身陷囹圄有心无力,进展实在缓慢,按照陛下的习惯,必定会另有安排。”
彭嵛明白他的意思,道:“既然如此,这些时日的事想来就并非老夫错觉了。”他抬头看着莫庭旭,眼神镇定如常,说的话却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妙:“近几日老夫时常觉得暗处有人,奈何府上亲兵无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如今又有人盯上账册的下落,想来来人很可能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销毁账册的。”
莫庭旭却不赞同:“伯父有所不知,陛下之所以追寻账册下落,是因为对纪尚书起了疑心,若当真是陛下的人找到了账册,应当是呈做证据,而不是当场销毁才对。”
“那就更糟了,”彭嵛道:“这就说明如今这金陵城中,还有第二个人想要左右齐轩等人的下场。”
莫庭旭被他这一句看似风轻云淡的话惊得一激灵。
彭嵛神色肃然:“莫将军,朝中只怕要变天了。”
像是为了应景,窗外忽而起了一阵大风,常青树的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碰撞间喧嚣吵闹起来。
江翊起身关上门,回到桌边坐下,往莫庭晟往里加了一筷子鱼肚子:“你说烧了彭嵛书房的人到底是谁?”
莫庭晟夹起鱼肉塞进嘴里,摇头:“如今这金陵城中想要账册的人不少,想毁账册的人我一时还真的想不到,真的不是你的人干的?”
江翊忙喊冤:“我的人即便要阻止,肯定也是在确定账册下落之后,否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莫庭晟:“没有别的线索吗?”
江翊摇头:“我主要是让他们盯着皇帝的人,适当给他们找点麻烦,当时烧毁账册这种事,他们必然会事先汇报,而且当时他们是刚查到线索指向彭嵛,还没来得及赶到彭府,彭府的书房就起火了。”
莫庭晟:“这么说来,你的人在盯着陛下的人的同时,还有另一群人也在盯着他们的动向,而且这群人还能完全不被你们两边的人现?”
“嗯,”江翊顿了顿,又看中一块排骨,夹起来放进莫庭晟碗里,道:“我手底下的人擅长追踪和反追踪,如果当真有人打着做这黄雀的主意跟踪我们,不太可能现不了。”
“所以?”莫庭晟问了一句,夹起排骨塞进嘴里。
江翊笑:“所以,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很可能不是一群人,而是只有少数那么一两个人,跟踪时间不长,停留的时间不足,动静小,就不容易露出破绽,加上我的人接收的主要命令就是跟着皇帝的人,很容易会忽略一些不那么明显的威胁。”
莫庭晟瞥了他一眼:“也就是还是没线索咯?”
江翊耸了耸肩,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大哥不是已经复职了吗?不如让他去丞相府看看?”
莫庭晟看都不看夹起来就放进嘴里,嘴里嚼着,考虑片刻:“让大哥去查就算了,我倒是想找他问问陛下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江翊:“换了我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点苗头,结果被人捷足先登,白忙活一场,怕是得气得卧床不起吧。”
莫庭晟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少趁机咒人,你才不会。”
江翊知错不改地咧了咧嘴:“不过还好那人下手够快,皇帝的人还没有拿到实际证据,不然这彭丞相就麻烦了。”
莫庭晟却觉得事情不同乐观:“但眼下真的账册被烧,只剩下两本作伪的账册,是否会影响齐轩等人的定罪还不好说,而且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当初到底是谁换掉了右相递给纪明泽的密信,那人又是怎么知道账册的内容的?”
江翊挑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到他碗里:“就算没有账册,齐轩还有那好几箱的罪证呢,通敌卖国是跑不掉的,无非就是便宜了账册里面的其他官员,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剩下的那些人知道账册被销毁了,他们还会这么卖力保齐轩吗?”
莫庭晟照旧夹起碗里的东西送进嘴里:“说得轻巧,当初那两本账册已经够烫手了,如今这可是好几箱子的通敌密函,一个不小心,别说定他罪了,连我们自己都得赔进去。”
江翊不敢苟同地撇了撇嘴:“归根结底还是得怪皇帝太多疑,我们明明实在做利国利民的事,还搞得步步为营偷偷摸摸地。”
哪有人成天往自己头上扣这么大的帽子的?
莫庭晟笑:“算了,不急,这没头绪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雪球越滚越大,就总会有崩塌的时候,现在大哥也安全了,北蛮那边有师父盯着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你让你手下那些人继续盯着一些,我有预感,烧毁账册的人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
江翊:“好。”应着声,又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这回莫庭晟没再直接下筷子,语带无奈地喊了一声:“江翊。。。。。。你是打算过年把我宰了上桌吗?”
江翊差点喷笑出声:“说什么呢?我可不舍得,我看你这来者不拒,还以为你吃得下。”
莫庭晟无奈吃掉碗里的菜:“你这吃饭就往我碗里添菜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江翊面色沉重地思考了片刻:“我尽量。”
莫庭晟只好起身收了自己的碗筷,省得江大公子又顺手给他添菜。